第七十二章
我在云洲便对薛旬有所耳闻,他深深掌握拍马屁的精髓,独辟蹊径伺候主子,乃奴颜媚骨之典范。
他是一匹赤狼修炼得道,总挨家挨户偷鸡摸狗来果腹,有次偷到一只红羽赤鸡,大抵因它跟自己撞色,便产生英雄见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感,既舍不得吃,又没钱养,再送回去是不能够了。
他最终决定给鸡卖掉,遂在街头巷尾模仿小贩吆喝,赤冀路过正巧碰见,当场点评他咬字不清,叫得一股子狼嚎味,根本听不出在卖甚。
薛旬摸不透他是谁,只晓得在讥笑自己,于是不服气地扯嗓子喊:“赤鸡!赤鸡!”
赤冀闻之调侃:“原来你在卖我?”
彼时赤冀名号在云洲响亮极了,薛旬瞬间反应到,立刻一骨碌跪于他脚下,配上奉若神明的一张脸,深切诚恳地表述道:“小的哪敢直呼大人名讳,每每谈起您的神勇,都尊称您为赤通天!”
别看他平常嘴不利索,此话却说得字正腔圆,而这一跪可谓胜天半子,之后便成为赤冀座下四大妖精之一,再不小偷小摸任人欺压,取而代之的是山珍海味、喽啰成群。
只是他痴迷于玩弄阴谋,想到坏点子必须马上实施,无论实施到谁身上。
用任双的话说——他不干人事,不说人话,不走人道,不拉人屎,一天到晚不害人能难受死,狠起来自己人都害!
纵使他弄死不少友军被妖精们唾骂,甚至连“内奸”俩字也扣上了,但他在赤冀跟前还是香饽饽,追随者照样不少,不过还有说法表明这些都是赤冀授意的,只是借薛旬之手铲除有二心的门徒而已,事实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任双实在想去玩笑他,非得上山转悠一圈,我们商量来去觉得可行,遂潜入森林深处。
南山营寨密密麻麻的,倒衬得树木见缝插针一般,我们趴在土坡后面,看见一群站岗的山精野怪,还有它们组成的巡逻小队。
“您请!”
中央大寨的左右门帘被撩起,一位佝偻老汉光着脚,慢吞吞地踱出来。
他蓬头垢面,披着件破布衫,棕红毛发两尺多长还粘连着,焦黄的指甲又厚又尖,表面已经起皮,缝隙中全是黑泥。
任双认出薛旬不免显露兴奋,匍匐着挪得更近了。
薛旬立定,走狗即时弓背殷勤地凑过去,将手中准备好的单子展开奉上,谄媚地笑问:“您说,这回害谁?”
我能听到薛旬在说话,却分不真切内容,他吐字就像糊着一嘴大黏痰,只见黑黄的指甲在名单上圈点,快意极了。
“看他这表情多享受啊!丫就靠这股享受劲儿活着呢!”任双撸起袖子往更高处爬,此刻不远处响起一声厉呼。
“谁在那!”一队小喽啰飞速转移过来。
任双索性跳出去,洋洋得意地挑衅薛旬:“没想到吧?你祖宗我来看你啦!”
薛旬怒目圆睁,森绿的眼珠瞬间变得红亮,他飞速朝任双奔来,明显行走不便。
任双见状贱嗖嗖地嘻嘻笑,又假作吃惊地呼:“呀,瘸起来了!瘸起来了!”
薛旬喉咙内发出阵阵低吼,面部狰狞着,起势要去扑任双,然而赵柘翻手祭出一根棍子,甩开膀子扔向薛旬,砰一声垂直砸进他身前的土地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旬吓得不轻,没刹住脚直接撞在棍子上,他一边喊人,一边拔起脖子朝棍子源处张望,正和坐在土坡上的赵柘目光相撞。
“别紧张,就是路过来拜访你!”赵柘见老友般亲切地问:“最近都挺好吧?”
南山门徒一窝蜂似的赶到,如临大敌的阵仗飞速排开,任双对此表露出不值一看的神情,不耐烦地问赵柘:“打不打呀?”
赵柘放松地靠在一边,转头问楚尽:“打不打?”
众妖精不明所以,讥讽地笑着对薛旬说:“头儿,他们现商量呀!”
薛旬本来惊得毛发悚立,这又气得手脚颤抖起来:“混账!这叫迷惑奸计!”
小妖们连称主子圣明,再不敢多舌,而任双异常急迫,额角也渗出虚汗:“瘸腿老狼,你麻利儿的!你要是不敢打,我可就走了!”
薛旬犹豫地僵持着,我趴不住了,也随他们站起来,但听薛旬吓破胆般嗥叫一声,随即疯狂地呼道:“走!快走,快走!”
他难以掩盖的恐惧令任双疑惑,二话不说抓起薛旬手臂掐脉,接着念咒借薛旬之眼朝这边望来,霍然大惊失色,但很快又恢复原貌。
他得胜似的笑了笑,甩开薛旬一溜烟儿奔回来,即便迫使自身保持镇定,双腿还是不太听使唤,只顾飞快地往山下跑。
妖精们请示薛旬追不追?薛旬老谋深算地眯起眼,胆怯又小心地观察我,一再露出迟疑和惶恐脸色,在小妖三番追问下才回过神,摇头示意不追。
赵柘愉快地收回棍子,带我们去追任双,那人面色铁青地躺在草地上喘息,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到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