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风吹落树叶,即便隔着窗户,听着也瑟瑟有声,白淄始终是在说话的一个,我屡次想开口又都中止了,楚尽只是闷闷地靠在我身上,似乎有点负疚。
对于祥宗和祥妤我已无甚情绪,只觉得内心一片荒凉,虽然不后悔曾经的所有决定,但也无法原谅他们。
我们在北海滩头踏浪,在沙滩上围着篝火饮酒,天晚也不愿分开,总会并肩赏星斗。
我们还去过荒古,在山顶放声喊彼此名字,再挑视野最好的地方看晚霞。
我们在云洲惩过恶,在清泉池放过生,摘桂花酿酒,集朝露烹茶,一起淋雨踩水也觉得快乐。
尤其是祥妗,骨笳我从不离身,她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祥妗活得潇洒真实,穿得向来朴素大方,用的东西也都很简单,我相信她被害之际是没有嗔恨的,抑或以她的境界早料到将有这样一天。
她醉酒时曾单独对我说过一番话,我当时也喝得发昏,还以为是醉话,如今回想委实意味深长——烟雀,我还有债要还,还完定无法再以此色身与你相见了,你和楚尽多保重。
我哪里晓得会是命债,头脑也因酒劲儿犯迷糊,追问她的话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斜倚在玉台面上,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抵着眉额,迷离又清醒的眼光矛盾地交错着,绯红的脸颊却令我觉得冰冷。
她几番欲言又止,仰首灌下剩余的酒,回答我的仅是豪爽大笑,还有后面的一句:“一点小债而已,不要紧,当你想到我的刹那,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屋檐下一盏盏灯笼被点亮,清幽的夜晚衬得楚尽神情更低落,我与白淄道谢告辞,便带他回阴界了。
楚尽坐在榻边,从一滴泪落下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我无从得知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不知他期盼我记起从前期盼了多久,只深切地感受到他的脆弱,好像埋藏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片柔软珍贵,全被我那一句话粗暴地牵扯出来。
他攥着我的手,攥得我发疼,我抬起另一条胳膊为他拭泪,勉强笑说:“终于轮到我的衣袖为你擦眼泪了。”
他试看我一眼,目光在微微怔忪间变得狠戾,随即扼住我的咽喉湿热地吻过来。
他仿佛满腹邪火,啃咬得很重,愈发不许我挣动,我嗔他跟疯子一样,其实是无心的话,他却更狂悖,不把火气都发泄到我身上就没完似的。
我捱到后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楚尽还是不乏,但相较初始之际算是有分寸,起码不再是要给我揉碎的狠劲,可我实在累得涣散,渐渐摸不清时辰,之后便睡着了。
我醒来时在楚尽怀抱中枕着他臂膀,本想穿戴整齐去批折子,结果刚走到门口楚尽也醒了,无赖地让我陪他,只好把折子搬进来,在他旁边处理。
他躺在我身后半撑着身子,轻轻抚摸我的脸,过会儿又倒下搂着我的腰,嘴里含糊地嘟囔甚。
我以为他无聊,便分心和他谈话,最开始他还应几声,之后全剩我在说,后来才发现他已睡着了。
我批完折子之际困意渐浓,然而无法再歇息,禀冥香的气味弥漫,我掐诀辨认方向感知到源头在中陆,遂唤醒楚尽。
他还迷糊着,慢吞吞地坐起来发呆,我飞快为他穿好衣服,落脚的同时听到赵柘笑声,还有任双开朗的面孔。
“老楚,对这儿有印象没?”任双似笑非笑地说:“你抓田霁如的地方!”
楚尽懒洋洋地瞟他一眼,没搭理。
这是一座小村庄,到处都是瓜棚豆架和鸡犬桑麻,一群大爷摇着蒲扇坐在马扎上,边喝凉茶边下棋,夕阳穿过枝叶洒在他们头身,四周充满闲适安逸。
赵柘告诉我第三处高层直接接触冀人,是最容易被腐蚀的,曾经就有一名高层人员名叫田霁如,虽不是手握重权,但是一队队长,跟抓捕行动有直接关系。
冀人头领上下打点,托人牵线搭桥,终于联系到田霁如,好说歹说要请他吃饭,又通过各式手段软硬兼施使田霁如为他们办事。
第三处高层对内部的调查向来不松懈,前后扳掉好多人,然而田霁如职位偏低,又一副任劳任怨样儿,脏活累活都冲在前面,所有人对他一致好评,便回回安稳渡过审查,直到一次重要抓捕行动失败,他进入楚尽的视线。
楚尽查到田霁如妻子近年在公司一路飙升,而这家公司的老板与冀人关系匪浅,之后为避免打草惊蛇,派人暗地收集田霁如通冀的线索和证据,最终时机成熟就是在这儿抓捕到田霁如,还有十三名冀人。
他们选择这座山村一是觉得偏僻,除本地老百姓,外来人口很少;二是因为此地挨着关岐山,连九令局和七系碍于各种情况也无法对此处直接进行监管,所以他们认为安全。
这里还是其中一名冀人的老家,他父母已经过世,他便以祭奠父母为由组织这场局。
他们拎着从城里买的大鱼大肉同乡亲们打成一片大快朵颐,殊不知楚尽的人已经乔装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