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周围太安静了,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而竹熙颔首立在大殿中,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苍白的面色,衰瘦的身子,一动也不动,看着却很疲劳。
我让他退下,他便一步步地离去直至挪到殿外,这道黑沉沉的身影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
我忽然如坐针毡,不由自主地喊他:“师兄!”
他停顿在原地,片刻之后加快脚步离开,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抬头,落寞的背影渐渐与远方的黑暗融合。
我凝望着竹熙消失的地方,久久无法移开目光,最后竟面对那黑魆魆的远处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这感觉像在做梦,又不完全相同,仿佛随时会醒来,也没有失去意识。
我远看是黑山,近看是一片湖泊,湖面上泛起雾气,我分明踩着木舟,却像腾云驾雾似的。
“烟雀。”
我循着声音回头看,有位仙子站在我身后,我们离得非常近,但我死活看不清她的面孔。
“时候到了。”她坚定地说:“你要记住,在洪曲山下。”
我莫名其妙:“你是谁?”
“我是何桉。”她迫切地拉住我,再次强调:“你要去洪曲仙山,一定记住了。”
我点一点头,还想问她更多,但见她抬手用力地推向我。
我重心不稳一下被推入湖内,瞬间被水淹没,本能地挣扎起来,便陡然惊醒了。
我浑身冷汗,耳畔依旧回响着她的声音,告诉我去洪曲仙山。
我根本不认识何桉,也没去过洪曲,洪曲乃云洲四仙山之一,与荒古遥遥对立。
荒古寸草不生,洪曲正相反,它又叫永生山,因为长满了常青树。
我盘算着改天有闲工夫真得去一趟,看看到底何物在洪曲山下,使得何桉仙子以梦引我过去。
我点起香,饮了杯茶,准备醒神后回七系。
我不想跟孟沛锡耗太长时间,但他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决定让他们死成内斗的样子。
汶煞门靠正经生意做为保护伞,特别擅长利用舆论给七系施压,虽然内斗致死听着邪乎,死在同一时间更邪乎,但没人会深究,查也查不出一二。
不知情的人们不关心,知道冀人的大众分为两类,或痛恨,或追随。汶煞门首领自相残杀,前者喜闻乐见,后者再谋出路,都不会去调查。
其他冀人门派受汶煞门压制已久,巴不得它赶紧废了,就算猜到是七系的谋划也不会有动作。
汶煞门内部人士,被诓入门者来第二处销符,剩下的衷心者去其他门派寻求庇佑,都不难缠。
只是给冀人门派撑腰的妖精不好糊弄,但赵柘有法子应对,便无需多虑了。
关曼给我讲过赵柘家事,她在月光中回忆起来,讲述传奇一般娓娓而谈。
赤冀被封印在关岐山的早年,中陆只有九令局,并没有成立七系。
云洲妖孽逐渐猖狂,开始拉帮结伙扩大势力,还大肆笼络中陆有头有脸的人物增加影响力。
它们变得像人似的,实际还是妖精,不仅吃人吸阳气采血食,还会灌输邪见方便掌控,人们加入之后慢慢醒悟,却难以脱身了。
吕牧廉发觉苗头不对,这才要成立七系减轻九令局负担。
他走遍大江南北,最终选定赵柘,但同时期妖精也看上了赵家。
赵家世代习武,在苍城极有威望,全家人都特别有气节,任妖精磨破嘴皮亦不屑与其为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妖精怒不可遏,认为他们不知好歹,一群老弱病残不要也罢,但必须给赵柘搞到手!
那年赵柘不到三十,一身好本领,是有名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因如此,妖精决定用一家人的性命威胁赵柘。
它们给赵柘绑住,疯狂地折磨他的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逼。
赵父满身鲜血,声嘶力竭地对赵柘喊:“赵家无人怕死,追随它们才不得好死,你小子若敢答应,老子也会自我了断!”
妖孽斩杀赵父,将头颅悬至房梁,赵母伤心欲绝一再求死,他妹妹吓疯了,持发簪要跟妖精拼命。
它们在赵柘面前欺辱他娘和妹妹,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先是纵欲玩乐一番,再从割肉到剥皮,抑或生吃入腹,吸食骨髓。
赵家总共数十口人,它们用尽残忍手段一个个地杀,却迟迟等不到赵柘妥协,是故决定将其一起毁掉。
也是此时,吕牧廉带人赶到救出赵柘,而街坊邻里自后都不敢再靠近赵宅,谈及这桩事首要描述的便是那片流淌的血河,饱含热血的泥土,还有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巷子。
然而七系并没有很快建立,吕牧廉跟赵柘沟通了很多年才说动他,终于成立起来。
“他早活够了。”关曼说:“我还以为他不会再爱任何人,谁也不会成为他的例外,但姚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