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萝卜
悦来酒楼翠竹阁中,东南角燃着熏香,室内温暖柔和。
沈安开门绕过屏风后,一桌子菜,却只有一个人。
白清逸。
他身穿银线缠枝暗纹白袍,腰间挂着一块翠青的玉佩,不像太监,像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
修长手指抓起瓷白茶壶,竟分不清是手指更白还是瓷更白。
但手指骨节出,有淡青色的血管。
“昨天什么时候醒的?”他啜饮一口顾渚紫笋,上品贡茶,只供给皇室。今年的新茶,小皇帝全赏给了他。
沈安稽首,“回厂督的话,一直睡到亥时,起床之后叫了一碗馄饨。吃过之后,在院子里拔萝卜。”
“你说他在做什么?”
沈安愣了一会儿道:“拔萝卜。”
白清逸皱眉,“拔什么?”
沈安:“拔萝卜。”
白清逸深吸一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耐着性子又问。
“拔什么?”
沈安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不信也是正常,毕竟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拔萝卜。”
白清逸猛拍桌面,血肉手掌和红木饭桌接触发出巨响,桌上的茶杯飞起又落下。
“你们院子里有萝卜?”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原本平静的面容纠缠在一起。
他现在怀疑沈停主仆二人合伙耍他。
不然,沈安为何要这般轻易的答应他传递消息,而今天早上沈停对他又是那种混不吝的态度。
沈安呆愣的摇头:“没有。”
“那拔什么萝卜?!”原本阴郁的的脸更显恐怖,活像井里捞出来的水鬼。
沈安吓得跪倒在地,满含委屈,“但是我们家主子真的在拔萝卜啊。”
“滚!”白清逸满含怒火,脸色阴沉。
沈安头都不敢抬,连滚带爬走出房间。
我的天呐,这脾气和主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不过没他主子好杀人。他再一次犹豫自己是不是投靠错了人,不过想想便又释怀了。
因为不管怎么说,白厂督答应他会放主子一条生路。
沈将军救过他一命,他不会传递重要情报给白清逸。而也正是因为沈将军救过他的命,他才会投靠白清逸,保住他主子一条命。
毕竟主子和他都不怎么聪明。主子胜在能带兵打仗,但在诡谲的朝堂中,却难以自保。
但主子真的变了好多,变得爱笑了,说话声音也变得柔和,早晨不举鼎中午不练刀,晚上却唱奇怪的歌跳奇怪的舞,像精怪附身,都不像他了。
沈安抓了抓脑袋,将军现在这么和蔼可亲,搞得他都不想偷跑了。
他从后门走回家,从小门进入。
卧房门仍然紧闭,说明将军还没醒,他就在一旁等着。
按理说下朝之后,将军要去官署处理军务,但他像来讨厌看公文,翘班是常有的事儿。
但在他提醒之后,将军表现的好像完全忘了此事一般,有些古怪。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连忙拍拍自己的脸,怎么能这样想?世上哪可能会有夺人身体的妖物。即使有,将军满身杀孽,妖物胆敢靠近?
那将军怎么就变了?
他正想着,门开了。
沈婷从里面走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
“沈安,我饿了。”沈婷转头对他说。
“是,将军,我这便传膳。”看着将军穿戴整齐,他五味杂陈,之前都是他伺候将军穿衣的,虽不能靠的太近,但也能递衣服。
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
笑话,沈婷现在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被别人看到?
沈婷吃饭的时候,沈安立在旁边,一直偷眼瞧她。
“看我做什么?你也想吃?”沈婷睨了他一眼,“自己拿副碗筷坐下。”
“奴才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沈婷道,“坐下吧,我有事问你。”
按理说他不该坐,但主子提了两次,他若不坐就是不识抬举。
但坐也只敢坐四分之一,大半屁股还在外面。
沈婷筷子头敲了敲桌子,沈安心脏跟着跳动。
她思索片刻,先问:“沈安,我待你如何?”
沈安眼睛忽然红了,“主子身边只我一人伺候,待我很好。当年乱军中也是将军救我性命。”
沈婷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二十七八的年纪,长相周正,眼睛却有些小,此时正不安的乱转。
“朝中局势如何?”
沈安一愣,追随将军两年,他只关系武功是否精进,从未关心过朝中局势。
他迟疑开口:“阉党、外戚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