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魁(中)
此间的气息仿佛有一瞬的凝滞,众人皆看着这个粗布麻衣的少女,不知她要说什么。
元星予也是愣住,他神色有变,忙去拽楚绯,却被她灵巧闪开,只摸到一片衣角。
各个棚内的人忍不住都开始与旁边的人低头细语,神情怀疑地看着这一幕。
那原先准备敲锣的弟子面带踌躇望着武天诚,武天诚看了一眼那持浮尘的随侍,暗中摇了摇头,那弟子便放下啰,静默垂手立于一旁看着。
武天诚注视着楚绯,眉头有几分跳动。
武从梦亦是认出楚绯来,低声恨恨道:“又是那个死丫头,她又要作什么妖。”
纱幕后那身影仿佛也是被这变故弄的一怔,只见他似乎招了招手,立于他身后的人便凑近到他耳边,他对那人低声说了什么,便见那纱幕内出来一随侍,面白无须,手持一拂尘。
那随侍轻轻一扬拂尘,居高临下,向下睨着楚绯道:“说!”
那人带着天然一派威严气势,声音有些似阴似阳,尖刻而锐利,周围不禁都静默下来,只看着跪在当中的小小少女。
楚绯心绪快速翻动,她跪在地上,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指紧紧攥着衣摆。
她只知要为段琢争取时间,好让他赶上这风林论武的魁首比试,却没有完全想清楚后果,但人皆有弱点,她的性子便天然如此,她咬咬牙,毅然抬头。
“苍梧先掌门并非为那无岐宗的女子所杀,杀他的,另有其人!”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哗然,苍梧派众人更是神色各异,武天诚已是从椅中站起,周边四处有人已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这女子怎地为那妖女说话,莫不是也跟魔教有关系?”
“那妖女最重的一桩罪不就是这个吗,这还会搞错?”
“这苍梧派自己掌门是因何而死都搞不清楚吗?”
……
那随侍四下一览,轻轻抬手示意周围噤声,又问道:“你有何证据?”
楚绯闭目深深呼吸,而后睁眼,目光清明。
只听她朗声道:“若我所知不错,苍梧先掌门被害之日是七月廿七,苍梧派必定也是仔细请仵作查验过的,”她忽而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武天诚:“武掌门,是这日子吧?”
众人皆随楚绯的话语看向武天诚,他不得不站出来,先向那纱棚遥遥弓腰行礼,又向着楚绯点头道:“正是七月廿七。”
他神情泰然,语调平稳,一副大门派掌门气度,但他身后的邱代云却表情古怪,若细看便会发现她的手指攥得极紧,指节略略发青。
楚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微微颔首,看着那持浮尘的随侍,高声道:“那无岐宗女子,七月廿七那日还被困于地牢,手脚筋脉皆已被挑断!”
她又俯下身去,声音清晰响亮:“大人明鉴!试问她如何分身前往先掌门住处下手!四肢皆如同废人,又如何能够下手!”
她这一句话出来,如同惊雷炸开,所有人都看向苍梧派的几位长老,目中猜疑和好奇交杂。
武从梦对楚绯早有积怨,此刻更是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她斥道:“胡言乱语,是那妖女弑杀了掌门师叔,为了防她作乱,才将她的筋脉挑断的!”
邱代云也是大惊,她兀自强自镇定,起身拦住武从梦。
她深深地盯着那孑然一身跪着的小小身影,这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只想着楚绯已化作一抔焦土,便是真要查验也没有任何证据,心下稍定。
楚绯自然也是听到了武从梦的叫喊,她只是冷冷回视她:“只消找个普通的仵作,便可查得清楚,那无岐宗女子的手脚筋脉到底是何日断的吧?”
说罢,一拍脑袋:“哦,我忘了。她已经被烧的尸骨无存了。”
武天诚仍是神色平静,厉声道:“姑娘应知,若要说这种话,是要给出证据的。”
楚绯低头沉思,仿佛在思考到底有何证据一般。
那持拂尘的随侍睨着楚绯,冷冷道:“此时并无尸身,自然也无法找仵作去验。”声音骤然变的凌厉:“你可知欺瞒贵人要担何等罪责?”
楚绯仍未出声,羽睫低垂,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那随侍只又等了片刻,便两指随意一挥,有两个护卫上前,只欲将楚绯拖走。
却在那两个护卫碰到楚绯之前,楚绯抬头了。
“证据在那地牢中。”
“什么地牢?”
“谷邱堂正下方的暗牢!”
这话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偏头看向不远处的谷邱堂,只见那建筑正气凛然,直冲云霄,众人目光都不由自主渐渐下移,仿佛要透过外壳看到里面阴暗的地牢。
武天诚毕竟城府极深,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冷眼看着楚绯。
但苍梧派的另外几个长老听闻这话,神情都变得很不好看,邱代云更是嘴唇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