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谢皎自知是河东道嫁来陇右的人质，嫁谁不是嫁，可听说要嫁的是有嫡子的长子时还是心下很大不愿意。

世家大族的婚姻也分三六九等，继室填房往往是不被女郎看好的，如那郎子前有嫡子，即便人品家世好的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结亲的时候也要自降一等，只因继室夫人所出嫡子不能继承家业，郎子再好那这好也要大打折扣。

来说和这门好事的是新郎的姑母，态度倨傲骄矜，似乎是吃定谢氏不敢在此时反抗李家的安排。谢皎这时候但有一丁点的不情愿，就是触怒舅姑和未谋面的郎君，她谦恭有礼的表示全听家中长辈的安排，而她心知她的长辈想必不会为她悔婚。

“她们说李四郎病了，我那日见他还好好骑在马上威风得很，怎的就病了。”螳蛉子纳罕的小声同她嘀咕。

她们说病了就是病了，遣来透话的是李氏的姑母，日后也是她的长辈，何况她就是不信又能怎么样，李四郎以后就是她的小叔叔，见面还要向她见礼，长嫂是不管小叔叔闲事的。

“指不定那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嫁更好。”她看看时辰，那位姑母走了有一半个时辰，还是看看耶耶在鄯州给她置办的田庄土地要紧，“螳蛉子随同我辛苦一趟，我要亲眼看到陪嫁的财产，回城路上好处必定如数奉上。”

女郎心眼宽，好处就是目下无尘心无挂碍，谢皎早早就学会了豪门大族家中女子的生存之道，哄好家中长辈博得孝顺谦卑的好名声，注重姿容仪表那是未婚女子立世的根本。说到婚后女子的生活，看她族中的嫂嫂也知道，一定是生下更多的嫡子，把他们一一教养成才，郎君是指望不上的，儿子才是她们后半辈子的倚靠。

她不在意嫁给李家大郎，也不嫌恶那个原配留下的嫡子，只是嫡长子确实会挡了她儿子袭爵的进路，但她的喜好看法是如此微不足道，不如就全盘接受，反叛只会让她的处境更难。

李序在衙署中得知自己要娶谢氏女为继室，眉头立时就邹起来，四郎的麻烦成了他的麻烦。

四郎该死，即便父亲不罚他也要把四郎送到凉州前线去。

徐扶义看得出李序的为难，他作为李家最核心的政治僚属却看出家主李肃不一样的心思在里头，他斟酌着劝谏道，“河北康王叛乱，大王东出的心思天无人不知，争取来谢家这门婚事从纵横谋划上看，谢女嫁四公子不如嫁郡公您。”

李序听到这抬眼朝他看去，两根手指敲敲桌面，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徐扶义开口道，“以臣仆的一点拙见，谢女出身河东道谢氏，谢氏一门世代边将割据河东，只说州府太守刺史全是谢权忠一手提拔，他们家在河东道树大根深，能拉拢到郡公您的手里，比在任何人手里都可靠。”

李序听着徐扶义叙说，知他已经打算到大王逐鹿天下后嗣王继承的事，他不以为四郎的能力才具有和他一争高下的资本。可这些年他见得太多人因为得到权利，反而滋长出逾越本分的贪婪和野心，徐扶义防微杜渐到是给他提了醒，若他日兄弟阋于墙还是伤了慈母的心。

心里如是打算，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反问道，“谢氏若有能耐，也不用有求于我陇右铁骑，若是怂包我拉拢他有何用。”

“郡公此言差矣，康王谋反势大，河东道首当其冲，谢氏能凭一己之力拒敌东都城外，已经是功业了得。”徐扶义说着指向堪舆图，“以大王东出的决心，出征只是时间长短不足为虑，谢氏在这场叛乱中损失越大越有可能成为我们东出的锁钥，如此谢氏存有利我，谢氏亡有利敌。”

李序点点头，徐扶义所说恰似他心中所想，一个孱弱不堪又一息尚存的谢氏是他想看到的，也是值得他拉拢的。

徐扶义见李序听劝，有心劝谏他对未过门的新妇温存以待，却见李序一脸权谋莫测，手似虚虚握在空中，随即一握成拳砸在桌上，随即干脆利落的对他道，“此事依你，速速回禀大王，就说序一切唯大人命是从。”

徐扶义得令出了衙署，心下叹了口气，只道郡公心怀天下英明果断，在儿女私情上就不要过多苛责，需知人无完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