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两人并没有装作不认识,靳熠招了招手,让程臻坐到自己身边,程臻穿过一众聪明绝顶的人,走到主座旁边的那个位置,像红烧肥肠里的一根白菜,她出现在这里,实在不合时宜。
“你怎么来了?”看起来,靳熠对这整件事情都不知情。
程臻拉开凳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为什么来……理由显而易见。”
“杨名还真是……”靳熠后面说了些什么,程臻没听清楚,她假装十分拘谨地坐下,微低着头,避开四周投过来的眼神。
靳熠听起来并不高兴,程臻心想,这大概说明他并不同意杨名的所作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他能在这顿“鸿门宴”上帮自己一回,事到如今,在这整个包厢里,程臻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靳熠,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他的面相,确实是这里面最善良的一个,其他的人,要不满脸横肉,鼻孔都仿佛在往外冒油,要不一眼看去,城府深不见底。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对程臻来说,就是现在。
“不是说我们今天晚上就是我们几个老男人的酒局吗?怎么把程臻也叫来了。”靳熠似笑非笑,往杨名那里瞟了一眼。
“呦,原来认识,”扬名还没说话,程臻身边的那个人倒先起身了,直接端了瓶白酒就往程臻面前的杯子里倒,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把酒杯倒满了,“我就说呢,靳总的生日宴,全是老男人怎么行,总得叫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吧,你们还认识,更好,也不用拘束了,不知道姑娘酒量怎么样啊?”
程臻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拿着白酒瓶的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挺正常,一开口却满嘴酒气,也不知道之前已经喝了多少壶。
程臻看着面前的无色液体不知所措,她甚至在想,不知道这酒度数有多高,用打火机能不能点着。
“她怎么可能喝这么多酒,把这杯撤下去吧。”一只手搭上程臻的肩膀,靳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服务员应声收走了被倒满了白酒的杯子。
那男人的酒一下醒了大半,有些尴尬地坐回位置,程臻的视线这时才从眼前一片小小的区域解放出来,她向前看了一圈,发现脸色难看的杨名。
不行,还不能忽略这个人,小论文要想发表,还得杨名点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毕业重要,毕业重要……
程臻在心中默念几遍,之后非常不情愿地说道,“没事,酒我还是能喝点……啤的,今天是靳总的生日,我当然得喝点。”
杨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程臻十分真切地希望,自己不要得罪他,目前这种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下去。
靳熠倒是没想到程臻会是这个反应,他向着服务员挑了挑眉,“那就拿两瓶啤酒上来。”
程臻面前的杯子再次被倒满,她心里盘算着,之前在家的时候,最多喝过两瓶,没醉但有点上头,自己这次应该没问题。
敬酒喝酒,说别人爱听的话,程臻也不是不懂,之前回家的时候不知道被各种亲戚教育了多少回酒桌文化,这次倒正好用上了。
今天晚上这顿饭,最终吃得比程臻原本设想得平静很多。
这桌人聊了一晚上,谈天说地,程臻一直竖着耳朵,想要打听一些关于课题投资的消息,但最终什么也没听到。
这顿饭的主角是靳熠,但众人似乎并不关心他在所谓新兴的医疗领域投资了多少,更多的是在谈论他家族的生意。
看来杨名也没啥收获。
程臻想着,心情畅快起来。
饭局结束后,众人十分有默契地先走了,留程臻和靳熠在最后。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程臻却忽然觉得,两人的关系能变得正常起来,他们紧挨着坐了一个晚上,连汗毛都没碰到,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种十分微妙的礼貌。
他们慢慢走出饭店,晚风一吹,酒气散去大半。
靳熠看着她,轻笑,“以为你是个刺头,其实就是个兔子。”
程臻没反驳,她可不就是个兔子。
“不应该感谢我吗?不是我的话,你早不知道被灌多少酒了。”
“但如果不是你,今天晚上我根本就不用来。”
“呦,又变成刺头了?”
程臻知趣闭嘴。
“也是,哪个女生会想来呢,那些人自己都年过半百了,总想拉着那些比自己女儿还小的人喝酒,也不觉得恶心。”
程臻听到这话,神色微怔,看来在某些方面,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达到平均线的道德水平。
靳熠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神色是程臻从未见过的陌生。
“风口上的猪飞起来了,结果猪都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些人,满脑子都是肥油,该交际的还一个都不能落下。”
原来靳熠也讨厌他们,怪不得今天晚上兴致不高。
程臻对他的厌恶稍微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