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雨”，奶奶悠悠地唤着孙女，“我是习惯住咱这个小院儿，将来拆迁置换楼房了，我住不惯咋办呀？”

夏雨向来能体会奶奶的顾虑，也心疼这上年纪老人的担心。她故意轻松地“开解”：“楼房肯定有电梯，上楼很方便的！”

奶奶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嫌弃”

地说：“住楼房跟住盒子里一样，伸个胳膊腿都碍事！”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这次见奶奶，夏雨明显地感觉到老人心里藏了很多心事。有些她能知道，但有些她未必能体会得到。

比如奶奶想让她回来陪她住，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关于房子的事，她心有自己的心事——

有一次在文祥三街17号院儿，她无意中听见楚霞姨和爸爸吵架。

楚霞姨数落爸爸“窝囊”，说他“白顶个老大的名声，一点也没沾老大的光”，是个“拣不着蛋的老公鸡”。又骂小叔小婶，说“两口子脑门子精得发光，专顾着打老房子的主意，脸都不要了”。

话很难听，夏雨几乎想立刻捂着耳朵。

爸爸一直不吭声，任由女人发泄。实在最后越说越过分了，爸爸好像动手打了耳光，楚霞姨“呜呜”地哭了好久。

夏雨一直躲在过道房间里，不敢出去。她怕老爸难堪，更心疼老爸挨骂。

等妹妹夏梦快放学回家时，夏雨才出房门去厨房做饭。

爸爸坐在餐桌边抽闷烟，父女俩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后来，爸爸低声说了一句：“别跟你奶提老房子的事。”

此后，父女二人再没交谈过这个话题。

所以，每次奶奶提出让她回去陪她住时，夏雨都是含糊其辞而过。

其实，奶奶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只是老人的心放不下的太多——

两个儿子各有苦楚。

大儿子夏江远感情不顺，重组了家庭，娶的是比他小十岁的“小”媳妇，事事不得让着、哄着？

小儿子夏宏海这些年仕途上事事靠着老丈人，和丈人家走得近。媳妇郑丽萍精明能干，课教得好，孩子培养得也好，两口子合力把儿子夏阳培养进了名牌大学，确实给老夏家门户上增了光。

因为儿子是夏家后代中唯一一个男丁独苗的原因，也因为娘家人的“实力”和撺掇，让郑丽萍认为，他们在老房子问题上理所应当有话语权。故而，在老爷子去世后，他们就搬了回去，名义上说是陪伴母亲，但老太太知道，这套老院子已经被郑丽萍两口子打下了主意。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罢了。

房子的事，暂且搁搁吧。毕竟，眼前还有一桩事，到了该提起的时候了。

“雨？”彼时，老太太已经在石榴树下一把竹编藤椅上坐下。夏雨从屋里把奶奶常用的透明玻璃杯端出来，杯里泡着两片润肺的甘草，一朵杭白菊和几粒红红的枸杞。

“奶奶？”夏雨放好杯子，自己在矮凳上坐下。

老人神色郑重地看着院子，似乎在虚空里摸索着什么。终于，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收回眼光，看向孙女。

“雨，冯婉婷回来了，她是你的亲妈。你去见见她吧！”

老人坚决地对女孩儿说出这话。

“奶奶！”女孩儿被惊吓了，不可思议地望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