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神入化

仿佛和胖子的严肃呼应似的，一阵风顺着虚开的半扇门穿堂而起，把门外小雨的淅沥声带入屋内。

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都若有所思地站着，小胖子神色郑重地琢磨着自己的话，夏雨肃然起敬地向架子上的雕刻作品看去。

那是一个约一揸高的人物雕像，应是达摩祖师。胡貌梵相，额头高广，炯然双目，络腮胡须，全身立于一叶细长的苇草之上，身侧卷浪拍空，风帽、衣袂翻飞。

哇，多么生动啊，空灵中带着呼啸的气势。夏雨眼睛瞪得大大的，细细地看着雕刻细节，被艺术之美震撼到了。

她的目光移到下一个雕像上，那是一个渔翁傍着山岩垂钓的作品。渔翁的额头被一檐竹笠遮住，神情好似在闭目养神，手里松松地握着钓竿。鱼篓歪在脚边。山岩上被竖刻一行极小却清秀的字：“欸乃一声山水绿”。

这个作品的闲适自在，让人感觉很惬意。

“喜欢哪一个？”胖子戏谑的声音响起，将夏雨从全神贯注中带了出来。

“太美了，我都很喜欢呀！”夏雨由衷地赞叹道。

胖子嘚瑟地笑起来。“我没骗你吧？老木这手艺，搁咱老城没人比，那外国人排队都买不着！”他又大声强调一次。

夏雨不由得点头称赞道：“真好真好，出、神、入、化！”她把脑子里冒出来的好词翻一遍，才决定用这个词作为最高赞叹级。

其他作品还来不及细看，夏雨瞥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快一点了，她恍然想起饭没吃、药还没送，急忙收回眼光，笑着说：“哟，不知不觉打扰这么长时间，我该走啦。”

胖子奇怪地问：“你不等老木啦？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他？”

“呃，”夏雨瞬间想起上午雨中那个略显疲倦的大叔的脸，“我应该认识吧。”

她又打量了一下四下的作品，很坚定又很礼貌地说：“你们这儿的作品，我特别喜欢，我可以再来看看吗？”

“嘿，那当然啦，欢迎随时光临！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下次来，我可能不在，要是遇上老木，他估计不大会招呼你。”

“嗯？”夏雨好笑地看着胖子一本正经地样子，问道：“为什么？”

“因为老木的客人，都需要我招待。”小胖子重新又嘚瑟起来，摇头晃脑地，很招人信任和喜爱的样子。

“那好，我下次还拣你在的时候来。”夏雨爽快地接住话，“你啥时候在？”

小胖子认真地说：“周一到周五，一般上午我都在，下午和晚上嘛，到湖边的野猫酒馆能找到我，周六、周日两天，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

夏雨捋了一遍，点头说记下了，就和胖子道别出来，又踩着小黄丫，沿着城墙边的青石路继续向西，往西门里的奶奶家骑去。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从北门往西拐的街口，一个头发乱蓬蓬、不太精神的大叔，正拽着一个七、八岁、浑身拧麻花的小男孩，朝雕坊的方面走来。

正是上午塞给夏雨雨伞的那位大叔——雕坊老板老木，和他那一身“反骨”的倔强儿子——“木宝”、穆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