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遗华大道上行人稀少，因着风雪呼啸，家家户户都藏进屋里去了。

唯有街头的平王府门前挂着大红灯笼，热闹喧嚣从那扇半敞的铜门中溢到街上。

一名稚童趴在自家墙头上，巴巴地往那处染着喜庆光晕的大门口瞧，但很快被他的娘亲扒了下来。

“等你长大后讨媳妇，阿娘也给你办个宴。”

稚童拍掌，眼睛滴溜溜地转：“断袖小殿下娶夫人，夫子说奇哉怪哉！”

母亲赶紧捂了小童的嘴，把他抱回房间里，关门前，还回头往那喧嚣方向望了一眼。

“造孽哟，可怜了嫁过去的姑娘。”

幽幽长叹在风雪中消散，吱呀一声，木门也将大雪彻底隔绝在外。

这边刚合上门，平王府那头就有人踏下正门小阶，立于两盏红灯笼下。

红晕染了云萃华满身，吉服的颜色亮得刺眼，外头风雪正盛，却吹不散她浑身的酒气。

“殿下，殿下！”

丫鬟米琬急匆匆跟出来，左顾右盼，皱着眉头把云萃华拉进院里。

“这时候，该进洞房了。”

云萃华一挥手，把米琬推开去：“又不是嫁给我的……”

米琬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着宾客觥筹交错，无人注意到她们，把云萃华引到了抄手游廊下。

“米碟，给殿下端碗解酒汤来。”

米碟应下，转身去了。

米琬搀着左摇右晃的云萃华，压低声音道：“过了这夜便好了，殿下忍忍。”

忍？

云萃华忍了十八年，还不够？

当年母妃生下她，以为不会再有孩子，竟为了巩固势力将云萃华伪装成皇子，两年后，母妃意外得子，膝下本一儿一女凑个“好”字，但谎言已经撒下，她除了继续伪装，别无他法。

“这也就罢了。”云萃华思绪纷乱，趁醉把想说的话都抖了出来，“父皇让老七娶嫡女，凭什么母妃要把人往我这边推？不就是亲家势力不够……”

不出所料，米琬又捂住了云萃华的嘴，米碟正好端着解救汤来了，米琬又耐着性子把汤喂到她的嘴里。

“六殿下，事已至此，您放宽心，奴婢明日给您寻名酒来，您消消气。”

廊下寒风一吹，地上白雪纷飞。

云萃华神思回笼，扶着门框缓了片刻，揉揉额角，迈进洞房门槛。

洞房燃着龙凤双烛，入目一片刺眼的鲜红色，云萃华抬袖遮眼，一时无法适应，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冷风直灌进来，把龙凤双烛吹得明明灭灭，云萃华才暗叹一声，把房门关严。

觥筹交错的声响混着风雪的呼啸，被云萃华关在了门外，洞房里只剩下灯花坠落的噼啪声，还有两位新人低低的叹息。

新娘子坐在床榻边，双手交叠，紧攥裙摆，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

云萃华觑眼打量她。

宽肩窄腰，目测身长八尺，毕竟红盖头都快碰到床帐顶了。

李家大小姐这身形……未免有些魁梧。

云萃华揉揉眉心，自己本为女子，身量本也不高，李家小姐高过自己，也不是件新奇的事儿。

她心情不佳，踱步到小桌前斟杯酒，又把自己灌得头昏脑涨。

酒杯相撞的声音吓得新娘一抖，她双手交合，钻入袖中，往床头一侧缩了缩。

个子高，却是个胆子小的。

云萃华一手支颐，一手捻起拴着红绸的酒杯，朝架子床的方向晃了晃。

“合卺酒。”

声音没调好，云萃华轻咳两声，将嗓门压低。

“过来喝。”

架子床上的新娘不动，云萃华瞥到她两袖缝中闪过一丝寒光，眉头一皱。

这个李家小姐，洞房花烛夜还在袖中藏匕首，这和母妃和自己转述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母妃不是个受宠的妃子，云萃华为了让父皇对自己母子三个多上心，从小便争做拔尖的那一个。

年龄长了些，父皇就把自己送进翰林院做编修，云萃华在翰林院里悟了些道理，慢慢收敛锋芒，一步一步往上爬，眼看就要把策略推到父皇面前，父皇一道赐婚圣旨，直接把她的计划击碎。

父皇赐婚灵台郎嫡长女李芷灵与云萃华弟弟云若华，不日成婚。

云若华彼时在大理寺当差，也在为母妃娘家筹谋，相比起自己，母妃更加看中弟弟。

钦天监灵台郎正七品小官，如何攀得皇亲贵胄云萃华并不知晓，但她知道弟弟若与灵台郎的女儿成婚，恐被外人诟病。

大理寺掌法，钦天监观天，一个识人为，一个信天命，前朝处的是个表面和平，私底下连个交集都没有，要是结为亲家，不成街头笑谈，反倒是桩奇事了。

最重要的是，母妃把宝压在了云若华身上，云若华要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