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们交代过,乔家二姑娘可自由进出别院,无需传报。
她步入其中,便见廊下檐灯明灭处,早有人等候。
“乔姑娘。”一年迈太监提灯执伞小步走来,隔着雨轻唤了她一声。
“雨如此大,有劳久德公公在此候着了。”乔时怜礼貌回应,反是暂且松了口气。
她自是不会怀疑到眼前这位和蔼老人身上。久德作为太子贴身太监,他所行皆出自太子指令,亦是最解太子心思之人。眼下跟着久德入别院,最为安全不过。
“哎哟乔姑娘哪里话,这是应该的。殿下一见着外边有雨,就赶忙派老奴来瞧瞧乔姑娘是否还在别院,有没有什么需要。这不,刚在这儿没多久,乔姑娘就来了。”久德躬身笑着。
“府上马车坏了,眼见天色已晚,爹娘在家中怕是等急了。这才不得不前来叨扰殿下,欲借马车回府。”乔时怜说着,漫不经心打量着湿漉漉的四周,除了偶有巡视的侍卫,再无其他。
“劳请乔姑娘在此等候,老奴前去取便是。殿下今日诸事操劳,又饮了好些酒,便未能前来面见乔姑娘。但殿下仍惦记着您身体不适,嘱咐了老奴许久,尽量满足乔姑娘所需。”
随后久德离去,留了两个侍卫护着她。
乔时怜待在原地,耳畔雨声渐促,迎面的潮湿气息更盛。晦暗夜里,她定定望着前处雨水浸润,林木影深,尽力掩饰着心头的不安。
她反复在想,如果她来布置这个局,会在哪里设下陷阱,且务必是要一击则中,将入局者逼入绝地。
不多时,一宫人急急赶来禀报:“马厩漏水了。”
留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随宫人前去查看究竟。
果不其然,事情并不会这般顺遂。
乔时怜捏紧了伞,眼也不眨地观察着四处。
倏忽狂风大作,伞面随之被掀翻,乔时怜回头抓伞的间隙,周处所有灯火一霎被浇熄,视野复了漆黑,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声越过潇潇声色,雨打枝头的声响骤然,繁音促节地拍击在乔时怜的心尖。
失去了视觉的凭靠,乔时怜杵在雨中,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原来是从这一步开始的么?
“乔姑娘…乔姑娘……”
侍卫焦急的呼喊声似远似近,隐隐绰绰。
眼下乔时怜反应过来,她定是在这黑暗中被无形分开了。
“我在。”
冰凉雨水打湿衣衫,寒意浸骨,乔时怜费劲辨着侍卫所在之处,却始终因雨声漫漫,难寻半分。
她小心翼翼往后退,欲往别院大门而去。既然要引其现身,与苏涿光里应外合是最佳选择。
但始料未及的是,昏黑之下,她很快迷失了方向。
少顷,身后一矫健有力的脚步声踏雨而来,破开夜色平然雨响,尤为明确地向着她所在之处逼近。乔时怜只听那动静愈来愈近,越发清晰。
那人来了。
乔时怜的心几近提至嗓子眼,她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装作不知的模样,不着痕迹地远离着那似鬼魅般尾随的脚步。
但除了那脚步,她已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扑通的心跳里,她越过水凼的腿有些发软,手心亦发凉。她一遍遍劝说着自己不要害怕,但眼底已不自觉地发烫。
她当然害怕。
在这暗黑无光之地,一旦被那人抓到…她根本无力反抗。甚至是把她一把推入池塘淹死,也可说是她于夜里不慎跌入池中。
这比前世的设局更为简单粗暴,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但她想要活,她不要再历经一遍那样的惨局,她要活着!
心脏骤然跳动着,她仿佛已感知不到身上透凉的雨,只顾着逃离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前处依稀有着灯火微光,乔时怜攥着衣裙加紧了步,疯了似的疾步跑着,然在这不见五指的雨夜里,素日里便时常迷路的乔时怜毫无方向感可依。
她只觉自己踢到了石阶,晃动的模糊树影被她一撞,枝上冷雨落了她满怀。
她慌忙抓着树干稳住身形,肩处忽有一极为用力的手掌捏住。
“啊——”
乔时怜下意识放声惊叫,极度恐慌之中她察觉那人想要捂住她的口,她张嘴便是狠然一咬。
但那人只是轻嘶了一声,按住乔时怜的肩力道越发的大,惹得她痛呼出声松了口,眼角渐而朦胧。
接着那人紧紧蒙住了她的嘴,她只得扬起面,拼尽全力挣扎着。
只要自己发出的动静够大,她就能等到苏涿光前来。她相信,前世为她查明真相还她清白之人,不会见死不救。
雨水灌入口鼻之时,她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又是前世那令人浑身发软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