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七)
“想给你送我自己剪的窗花,你不在。”还有半月就是新年,她说送窗花并不显得突兀。
梁瑾期背过手,“阿乐有心了。”他看向谢长亭,“舅舅,这里的命案可有蹊跷?”
“确有蹊跷。”他看着站在屋里的两人在听到命案都齐刷刷看向自己。只是此事恐怕另有隐情,他不方便告知。
许随意只是偷偷看谢长亭几眼,她还在为刚才算上争吵的争吵而不快。每次谢长亭用冷淡的语气和她讲话,她就会想告诉目前这个人自己的身份。她甚至还想问谢长亭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在御书房听到他想冥婚的一瞬间,许随意想到的其实不是道德伦常,不是有违礼制。她想谢长亭或许真的也喜欢她。
但是这像是无解的局,她问不出,谢长亭也答不出。
梁瑾期明白他舅舅沉默的意思,这个不讨好的事情可能只能他来做。他对着薛桥楚问:“能否请薛公子将公主安全送回?”
“自然。”薛二也懂其中利害关系,他保证会将公主送回宫。
许随意让屋里的一月和宛若收拾东西,自己坐到桌上将刚才那杯茶喝下。梁瑾期说要看现场,让刑部的人带他前往。
谢长亭不知怎么还站在门口,惹得靠在门上的薛桥楚忍不住搭话,“愣着看谁呢?”
“自然没在看你,”他嫌弃一般,动身走了几步又停住,“还望公主不要把臣的话放在心里。”谢长亭是想等着和她道歉。
或许是她那句话说得让人自责,或许是她挤在人群里的背影让人不忍,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和那人有一点点相像。
“谢长亭你是在道歉,你还会,哎你别走。”薛桥楚指着远去的人骂道,“臭脾气。”
一月从里间拿好斗篷银票出来,看见坐着的人眉眼舒展,被杯盏遮掩的唇边带着笑意。
尸体在梁瑾期查看过后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仵作要回去再验一遍死者,待填写检验文书再将准确情况告知。京兆府和刑部的人离开,现场就剩下他们两人。
仵作说致命伤口是脑后的重击,否定了上吊自杀的可能。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发现喷洒性血迹。
“舅舅可说说这蹊跷处?”梁瑾期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不远处就是京城的淮河,淮河蜿蜒穿城而过。他在想凶犯杀了人会不会跳河逃跑。
谢长亭从怀里取出折叠的信纸,“你看看这个。”这信纸与临窗桌上的空白信纸是一样的材质。
“环彩楼的小厮说这是前几日有人送到我房间的,只不过今日我才看到。”二楼左边的第一间房被谢长亭长期包下来。他不会每天都来,只是偶尔下朝或者休沐来这坐坐。
他有时候会要一壶酒,在窗边坐着,从闹市喧嚣到日渐西沉。
这封给他的信上写着金科榜眼陈子真逼良为娼,私下贿赂官员富商,草菅人命种种罪行。
梁瑾期的眉头皱起,“信上所说可都是大罪,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就是构陷朝廷忠良。况且陈子真不仅是榜眼,也是陈老的亲孙子。”
陈老是大梁的开国元勋,跟着□□皇帝一起打的天下。如今他虽年长离京养老,但是朝廷乃至皇帝都要尊他几分。
“她对信中所陈之事确实没有证据,但她还给了我一样东西。”是千里银票。
梁瑾期作为皇子,十八岁就入朝参政,一眼就看出这银票的端倪,“大梁四十八年上临印制的银两。”
大梁这些年币制改革多次,都没能有效遏制私人滥造银票铸币的乱象。这使得民间物价飞涨,商人从中牟利,国家赋税减少。
太宗皇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取消民间铸币,将原有私人所造银票钱币集中焚毁。此后只允许淮安东风坊专管铸币。
这件事正好发生在大梁四十八年,那一年上林钱坊被取消前就造出两千两银票。一千两赏给离京的勇忠公,一千两存在国库。
“单凭这点,不能定陈子真有罪。”梁瑾期将信折好交还给谢长亭,另一只手的拇指一遍遍摩挲过银票上的年份。
只要勇忠公说自己被赏的银票被人偷去,这些事就和陈子真牵扯不上关系。
娇娘的死有蹊跷,这封信也蹊跷。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可在顷刻间发芽壮大。
谢长亭将信上的名字指给梁瑾期看,“不妨先从她写的这些受害女子中查查,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孙丁香、李青生、方云、洛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