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四)
“所以公主掉马其实是自杀吗?”许随意听她说着,很难想象一个柔弱的姑娘这么决绝地去死。
梗在公主心里的事说小也不小,许随意没有资格去评价。
一月继续,“公主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情,从六皇子想要争夺王位开始。”
六皇子还想利用公主和亲北疆,这或许也是压垮她的一根稻草。她一生所求安稳,在她母妃锦妃娘娘的要求下活成大家闺秀的典范。
从前她哥哥只说希望她快乐就好,但是最后还是为了权利不可避免地把她作为政治的牺牲品。
她本来都可以忍气吞声,直到他把药下到了她送去的那碗汤圆里。直到知道自己可能一脚踏入鬼关门。
这段故事和许随意的记忆重合上,但是这次公主从马上摔下保全了性命。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梁云旭注意到了梁云乐的不对劲。所以他发现梁云乐意图坠马时狂奔而来,堪堪护住她的脑袋。
公主多处骨折,然性命无虞。
正值梁清婉将一批茶叶运至西域售卖回来,听说这个消息就火急火燎进宫。醒来的梁云乐整日坐在床上不开口,她恨梁云旭,也疲于见到锦妃。
只有梁清婉来时她才有些反应。她不说自己为何寻死,只愿听梁清婉讲讲边塞的风光。
话到自然处,梁云乐问:“勇忠公家的公子可是真心娶你?”
谁知道呢,不过见了几面就向皇帝言说用情至深,日夜不能忘。皇帝将此事问了梁三王爷,平时不管事的人居然也点头赞同。
勇忠公孙子陈子真高中今科榜眼,人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皇帝觉得此事是为一桩美谈。
这赐婚的圣旨拟写到一半,碰上七皇子中毒便耽误,等此事再提上日程,宁乐公主重伤再耽误。
不过听说圣旨已经写好,等再寻个好日子就会送到勇忠公府和王爷府。
梁清婉虽有本事,但是也抵不过父母之命天子圣意。
“喜不喜欢又如何?我能拒绝前来提亲的人,但是圣旨一到我都该嫁进勇忠公府。”虽然她的话说的平淡,可梁云乐知道她心里不愿。
她有个喜欢的人,是前赵的商贾之子,在边境榷场卖马匹香料。
梁清婉和他之间不仅有身份的差距,还有国家间的对立。梁三王爷虽然多数事情都由着他这个女儿,但在这件事上绝不答应。
本来以梁清婉的性子还可再僵着此事,可她有了软肋。梁三王爷管着与多国的榷场贸易,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废止与前赵的贸易。
前赵是个小国,大梁从那里得到的财政收入并不高。但是这一条边境线,却是数百户家庭的生活来源。
许随意听着倒是有些佩服这位公主,明明可以嚣张跋扈,却甘剪羽翼。这么一想,梁三王爷反而有些专段。她看着沉浸在回忆里的人和外面明亮的灯火,隐隐约约好像捋清了线索。
她叫了一声一月问:“公主秋花赏的落水是失足吗?”
一月沉默而后摇头,“她想用她的死给梁清婉的婚事换一个转机。”公主薨逝,皇家两月内不得嫁娶,梁清婉的婚事就能再拖一阵。
梁云乐参加秋花赏前给梁清婉留了书信,那时她应该在去边境贸易的路上。信中言说生活无望,笼中之日难窥青天。处世几十载,遇人得幸,而后得乐。
她想梁清婉会明白她的意思。
许随意随口道:“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这一件件事都是宫廷禁言,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因为我就是梁云乐。”一月不再隐瞒,她看着许随意笑了。
许随意错愕,她怀疑过一月的用心和身份,就是独独没想到她是这死了的真公主。
若是真的,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一月对梁云旭和锦妃的怪异,梁云旭那一句让她活着的怒吼,梁瑾期有意无意的疏离,一月对公主的事事了解。还有许随意写的那封被藏起起来的信,一月不想让梁清婉看到。
“你留的那封信郡主看到了吗?”
“没有。一月被杖责,我神奇地重活在她身子里。后来出宫时我便从王府拿回了信。”一月的做法没错,公主没死这封信就是把柄,于梁云乐和梁清婉都不利。
“我未把你的信送出,只是因为你说到婚事。我怕你劝她出嫁。”一月叹一口气,“如今我是唯一支持她的人,这信若是给了,我怕她就此认命。”
许随意想起自己故意在她面前说信中关乎婚事。本就是为了探一探一月的虚实,没想到竟探出这样一个结果。
“你真是公主?”她还是有些不信。因为她不是公主,所以她根本无法确认一月所言。
“你不是有了猜测。”一月看穿她。
许随意想起梁清婉的话,莫名觉得适合现在的场景。她也学着那副样子说道:“我不喜欢猜测,我喜欢别人直接告诉我。”
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