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堡(15)

蕾拉吃饱喝足后，望着深沉流淌的河水，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莱欧一边清理柴火的痕迹，一边说道，“我们沿着苏尔河往上游的方向走，不出半日就能到……”

后半句话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蕾拉扭头一看，莱欧正面色凝重地盯着迷雾森林黑暗的深处。

“怎么……”

“嘘！”莱欧做了个手势，示意蕾拉噤声。

蕾拉不明所以，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耳边充斥着苏尔河汩汩的水流声，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

静下心来之后，还能听到森林中的鸟叫声，虫鸣声……

还有……脚步声？！

“小心！”莱欧猛地推了蕾拉一把。

下一秒钟，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向了两人方才所坐的地方。

尚未清理干净的柴火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焦土。

烟尘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闪电劈来的方向。

叶影交错的树枝上，站着一个人。

不对！

犄角、利齿、鳞片、尾巴……

是一个魔族！

莱欧从掌心当中抽出长剑，严阵以待。

这里可是艾西尼亚大陆的最南方，怎么会有魔族？

而且还是一个有着人形的高等魔族！

纳塔斯站在树枝上，悠闲地倚靠着身侧的树干，眯着眼睛看着树下浑身紧绷的两人。

他的身量很高，头上长着角，发色乌黑，面色苍白，脸颊两侧布满了粗硬尖利的鳞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这种罕见的气息，莱欧一下就认出来了——前些日子，就是这个魔族一直阴魂不散地追逐自己，最后害得他掉下悬崖的！

纳塔斯盯住莱欧，眼眸深处散发出幽紫色的光芒，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等……

之前莱欧在被追逐时，仓促之间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魔族的脸。

现在从正面看来，这个魔族虽然满身黑色鳞片，与人族的特征天差地别，但那眉眼和样貌却如此的熟悉……

他是……难道是……

莱欧凝视着那魔族的脸，眼眸一下子变成了亮金色，中心的一点黑色瞳孔急剧收缩。

纳塔斯注意到了莱欧的眼神变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眼眸中的幽紫色光芒开始愉悦地闪烁。

“好久不见，雷恩。”他用阴沉嘶哑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你没把我给忘了吧？”

莱欧的眼眸骤然一颤。

雷恩，是他原来的名字，是作为黑曜国王子的名字。

“罗伊……？”

竟然，还活着……

在那一瞬间，莱欧眼前景物的颜色悉数褪去。四肢变得冰冷僵硬，大脑开始嗡嗡作响，意识逐渐被遥远的回忆所吞没。

在呼啸的鹅毛大雪之中，庄严肃穆的城堡正门之下，一个苍白瘦小的身影坐在轮椅上。一见到他，就带着苍白的笑容迎上来……

“雷恩，我很感谢你。”

魔族那低沉喑哑的声音朦胧地钻入了莱欧的耳朵。

燃烧着温暖火炉的房间将外界的寒冷与冰雪隔绝。瘦小的身影端坐在巨大的三角钢琴旁，纤细的手指掀起狂风骤雨般的曲子……

“我一直都羡慕你。”

仿佛置身于空旷的大厅一般，声音在耳边悠悠回荡。

在冰雪消融的短暂春日，城堡中庭的草坪之上。温和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了黑白相间的棋盘上，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我一直都嫉妒你。”

莱欧感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后背上已渗满了凉意。

温暖阳光的画面如漩涡一般开始旋转，扭曲成了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大火从四面高高燃起，房屋上的石块与碎木悉数倒下……

“我什么都没有，而你拥有一切。”

亮金色眼眸猝然睁开，其中映照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厮杀声、惨叫声与哀嚎声四下渐起，最终汇聚成气势磅礴的不和谐音，与漫天飞舞的火光和灰烬一同将不为人知的罪恶覆盖……

“为什么要丢下我？”罗伊轻声说道。

最后的这句话声音最轻，然而却犹如一记重锤，穿过莱欧纷乱繁复的脑海，砰地一声敲在他的心上。

“我……没有……”莱欧眼神涣散，喃喃地说道，“我……那时……是……”

“莱欧！”

嘭！

面前一声巨响。

莱欧眨了一下眼睛，猛地清醒过来。

就在他陷入往日的心魇之时，魔族已经从树枝上跳下，乘着厉风猛攻了过来。

蕾拉跳到莱欧面前，举起手中燃烧着熊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