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
漆黑,寂静的家,到处在表明一件事:陈舒雅今天又要晚归。
季纯没有吃饭的心思,她依照平时的记忆,径直走向冰箱,拿了一瓶牛奶,然后回到自己一片暗色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好,寻摸到自己的桌椅,坐在那松了一口气。
她闭着眼睛,仰躺在椅子上,渴望拥有片刻的宁静。
她记得自己刚记事的时候,是个很怕黑的小孩,她会一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只为能用最短的时候穿过幽深黑暗的胡同。
晚上,她会强迫自己在外婆关灯之前睡着,为了避免一个人在夜里担惊受怕,默默流眼泪。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半年之久,后来就不怕了,因为怕也没有用。
就像过敏,有些人可以依靠氯雷他定来消灭痛苦。
她呢?连安慰剂都没有的人,就需要一遍遍靠近过敏源,让自己习惯那种痛苦。
后来了解的多了,她时常感到庆幸,幸好不是真正的过敏,幸好这场“过敏”不会让她失去氧气。
季纯想到自己和外婆那些年一起度过的日子,到目前为止,她几乎占据了自己百分之百长度的人生。
听别人说,她出生的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外婆手里,被她一个人抚养长大。
邻里街坊见了她经常会说:“你外婆那么厉害,怎么会养出你这么面软里嫩的小孩。”
外婆不爱讲话,睚眦必报,对她也并不亲热。
不过没关系,外婆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她心里已经很感激。
起初的时候,她很认同邻居的话。
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嫌外婆太强势,太特别。
一个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的女人,独自拉扯女儿长大。
后来女儿未婚先孕,意气离家,又把外孙女甩给了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压垮,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强势,甚至日子比一些有男人的家庭要好。
没有人认为,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这些,特别是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女人。
来应城上学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安排的,被通知的。
她还记得那是一天傍晚,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她和外婆两个人坐在饭桌上安静的吃着饭,在她准备去院子里刷碗的时候,被告知了这件事。
临行前,她给了季纯二千块钱,告诉她:“到了哪里,好好学习,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了。”
不要回去。
黑夜里,会掩盖很多事,也只有季纯自己听得到眼泪落在心里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站在桥中间,被快乐和痛苦撕扯,一点有一方力量过大,她就会调转方向。
想到明天中午要和陆琰一起吃饭,她只觉得不太快乐。
第一次找她,是因为庄俞。
第二次,希望不是因为庄俞。
“嗡嗡~~”
闹钟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让她瞬间回到了乏味世界里:她还有作业要写。
陈舒雅是在她写作业的途中回来的,送她回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把小跑过去开门的季纯吓了一大跳。
“你?是舒的小孩?”
季纯点头,和男人一起把满身酒气的陈舒雅送到房间里,两个人走出卧室的时候,季纯听着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返了回去,半蹲在床边,轻轻吻了一下陈舒雅的额头。
“麻烦你,照顾她,再见。”
听着男人别扭的中文,季纯勉强露出微笑,“再见。”
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望着陈舒雅的房间发了会懵,季纯才回过神,跑着去浴室弄热毛巾。
写完作业,她不放心,又跑去陈舒雅的房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醒了。
陈舒雅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听到动静,转过身看着她,“有事?”
“没有。”
季纯立马摇头,缓步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回房间后,发现一分钟前,庄俞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A:睡了吗?】
她拿起手机,回道:【没有。】
【A:困吗?要一起看电影吗?】
【Z:看什么?】
对面直接抛过来一个网址,让她打开电脑。
季纯对着手机,一字一顿把网址输入电脑,跳转回车,直接进入了全屏页面。
然后她的手机响了。
“看到了?”
“这个网址的首页好酷。”季纯看着首页大写的邀请字幕:COME IN...
“还行。”
庄俞问她想看什么电影,季纯答应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