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月十二，乌川，多云。

早晨八点。

栗昭拥着被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抓了抓头发，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

天光彻亮了，栗昭探出头往楼下瞧了瞧。

秋日清晨，巷子里行人匆匆，早起买菜的大姐已经慢悠悠往回赶，上学迟到的小孩一边看手表，一边拔腿往前跑。

巷口停着好几辆推车，摆摊卖早点的小贩忙得手脚并用。巷尾支着几方矮桌，下棋的大爷们围坐一起。

她抬手升了个懒腰，简单洗漱后，把睡衣换下，出了卧室。

客厅靠西的餐桌前，栗伟明和黄玫早餐已经吃到一半，只给她剩了点油条和一碗豆浆。

栗昭拉开餐桌前的一把椅子，侧着身坐下，用手指将头发拢在一起，正拿腕上的皮筋扎低马尾，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黄玫皱着眉：“我跟你爸还在吃饭呢，你就在这梳头发，嫌你头上那几根毛掉的不够多？”

“……”

栗昭微微启唇，又合上。

算了。

她放下手，把绕了一圈的皮筋取下来，又重新戴到手腕上。

那头黄玫还盯着这边，她一概置之不理，自顾自捧起豆浆喝了口。

甜的，真不错。

油条撕成几小段全扔进豆浆碗里，拿筷子压一压，等吸够了汤汁，栗昭夹起一块。

忽听黄玫又问：“你跟西檐不是今天领证吗？”

栗昭掀起眼皮瞅她妈一眼，嘴里还嚼着油条，用鼻音哼出一个“嗯”字。

黄玫：“那你还起这么晚？”

她简直无语：“去早了民政局也不开门啊。”

“不开门归不开门，你总得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栗昭撩开嘴唇，轻抿一口豆浆，“准备个鞭炮敲锣打鼓？”

“你……”

“行了，大早上的。”栗伟明打断她，“她都要结婚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黄玫瞪一眼丈夫，又看向正在懒洋洋喝着粥的女儿，深呼吸两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栗昭松松咬着筷子尖。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三两口把早餐吃完后，她起身回卧室拿包，检查了一下，身份证和户口本都在，又回客厅准备换鞋出门，还没走到玄关。

黄玫在后头喊：“你今天是去结婚？”

她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撑腰，“谁结婚还穿一身黑？”

栗昭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她今天穿的是条蓝色的裙子，只腰侧用了点黑色点缀，也算不上什么一身黑吧。

她扯了扯衣服，本来也不觉得的有什么。

可被她妈这么一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脚步停顿，转而又折回了卧室。

但在衣橱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真服。

栗昭往床头一坐，衣柜敞开着，她视线在里面来回巡视好几圈，就是不知道该穿哪件，最后没辙了。

给梁西檐发微信。

栗昭：「你今天穿什么衣服？」

梁西檐反问：「你穿什么？」

栗昭：「还没想好。」

他回：「白衬衫吧。」

行吧。

栗昭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件衣服，白衬衫就白衬衫，然后挑挑拣拣搭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换衣服的时候，她只是想着白衬衫百搭，结果一开门，看见同样穿着白衬衫的梁西檐。

栗昭愣了下。

他没系领带，外头搭了件版型宽松的蓝色西装，扣子没系，松松敞开着，有点儿像落拓不羁的公子哥。但里头白色的衬衫又平添了几分斯文气。

楼道窗户洒几缕阳光进来，落在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不知道为什么，栗昭觉得他今天看起来比往常温柔许多。

“你还。”栗昭顿了顿，“倒腾得挺正式。”

梁西檐只是笑笑：“我叫了网约车，应该快到了。”

栗昭点点头，两人出了巷口，站在马路牙子上等。

接单的师傅就在这附近，不到两分钟就过来了。

他们上车后，司机还确认了一下位置：“是去民政局？”

说着又看了眼后视镜，瞅见他俩的穿着打扮，确认了，他忍不住乐呵：“头一单就接了对新人，看来我今天这是开门红啊。”

或许是被司机师傅的传染了，栗昭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她下意识转头去找梁西檐，刚好对上他稍弯的眉眼。

四目相对，栗昭看着他的眼睛，红血丝还挺明显。

“你没睡好吗？”她问。

梁西檐“嗯”了声。

栗昭打趣：“你不会紧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