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里风不小，从小巷穿梭过，衣服下摆微微扬起。

小巷静谧，后头两人慢悠悠隔了老远。

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虫鸣鸟叫声。

和栗昭不依不饶地眼神对视三秒后，梁西檐败下阵来：“想抽就抽了，要什么理由。”

“真的吗？”栗昭仍旧狐疑。

虽然一直都知道梁西檐会抽烟，但栗昭见他抽烟的次数其实寥寥无几。

梁西檐烟瘾并不大，且只有在心情郁闷的时候才会碰这玩意。

在尚可追溯的回忆里，栗昭第一次见梁西檐抽烟，是在高二下学期。

在初三之前，栗昭和梁西檐的关系其实一直谈不上好，甚至说得上是恶劣。

当然，这个恶劣，是栗昭单方面的。

梁西檐父亲死得早，他爸妈都是内科医生，和栗昭妈同一个医院的。

小时候梁西檐妈妈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也没什么时间带他，只能多给点零用，让他去外面吃或自己做。

因此在梁西檐一大半少年时期里，都是独自成长的。

那时候黄玫心疼他，又因为他母亲沈英芝的关系，总是对他格外照顾。

而或许是成长经历让他早熟，在大人面前，他都会展示出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懂事。

但栗昭最讨厌的，就是他的懂事。

如果一起吃饭，他会得到更大的那个鸡腿；一起玩闹时打坏了巷口老爷爷家的窗户玻璃，一定不会是他这个出了名的好孩子干的；而要是碰上考试，那简直不得了了，他会被黄女士捧上天，而相应的，栗昭未来一周都别想得到好脸色……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栗昭渐渐领悟到一个真理——

梁西檐这个人，特别虚伪。

用后来的话讲，他就是个绿茶。

她开始不再和梁西檐一起玩，并且号召整个巷子的小姐妹一起孤立他。

效果很显著，但对梁西檐的打击约等于无，他本来也看不上这群幼稚鬼。

进了初中后，栗昭的心智成熟不少，不再做小时候的那些幼稚事，但她仍然是不待见梁西檐的。

直到初三那年的一场暴雨。

那天栗昭起晚了，出门急，忘了带伞。放学时天空密布乌云，栗昭瞧着这天色，怕一会下雨了不好回家，于是急匆匆跑去公交车站。

可她还没等到车，倒是先等来了雨。

那是乌川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雨，后来栗昭听大人讲起，似乎把城西的排水系统都给冲了。

但那会儿，十四岁的栗昭坐在公交车站狭小的雨棚下，看着眼前瓢泼的雨幕，和电闪雷鸣的天色，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开始后悔早上没拿伞，后悔刚才没在教学楼里多等一会，后悔刚才没直接搭校门口路过的空出租车。

什么都后悔，总之就是后悔。

所以当梁西檐拿着伞出现时，栗昭觉得她看见了光。

那一瞬间，栗昭决定和他握手言和、重归于好，做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上了高中后，两人又被分到同一个班。

刚进入到一个新环境里，面对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出于一种莫名的防范心理，最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和熟悉地初中同学结伴而行。

自然而然地，栗昭盯上了梁西檐。

他们从彼此讨厌，变得熟悉，变成朋友，变得无话不谈。

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梁西檐不知道。

但当他察觉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

高二文理分科后，栗昭和梁西檐一个选了文、一个选了理，被分到两栋不同的教学楼，见面的次数骤然减少，但感情却没什么变化。

栗昭依然会在每周五等梁西檐下课，然后搭下午五点的那趟公交一起回家。偶尔她有事，也会到他教室找他，这时班上的那群男的都会扯着嗓子起哄，而他视而不见，并不觉得有什么。

转折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和栗昭撞上了同一节体育课。

那时学校体操比赛刚结束，也没什么课程，一般体育老师让学生们绕田径场跑两圈，也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梁西檐如往常一样，和那几个校队的打了一节课篮球，临近下课时，他们一起去水池那边洗手。

梁西檐刚拧开水龙头，就听到一道耳熟的女声：“好烦啊，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他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看见栗昭。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肥大校服，头发扎成高马尾，在太阳底下，发丝泛着淡淡的金。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耐烦，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形。

在她对面，穿运动服的男生高高大大，脸上堆满笑。

是那种很油腻的笑，油腻到令梁西檐感到刺眼。

他们说了些什么，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