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婚约
“主子恕罪,事出突然,属下未能办妥……”黑衣人跪地暗处,面色惶恐不安。
反观坐在桌前的男人,悠然自若,正提笔临摹着,为画中人唇上点一淡痣。
“所以,事出突然便是裴璟?”
“是,一半的人被他拖住,实在可恨,否则梁嗣音绝逃不掉。”
“哦?”他拿着画起身,抬手挂上墙壁,“我怎么听说,你们中有人还被这娇娇弱弱的长公主伤了?”
“属下,属下……”黑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养废物。”男人从袖口掏出精致药瓶,放地上而后靴子用力,瓶身慢悠悠滚到黑衣下跪的双膝前,“这次赏他们,下次赏你。”
冷汗浸湿了衣角,黑衣人不自觉吞咽着唾沫,手颤颤巍巍,恭敬捧起:“是,接下来梁嗣音那边该怎样……”
“她失忆了,命先留着不杀,盯紧就是。”男人推开窗,望见远处烟花四起,光打在脸上愈发煞白,他不由眯紧了眼。
“宫中那边主子打算如何?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耳边风吹过画砰砰作响——
画上美人千姿百态,衣衫发饰各不相同,要说相同之处,那就是她们都缺一张相对完整的脸,除了新挂的那幅,但可以肯定是同一人。
诡异十足,让人不寒而栗。
而画的主人站在中间,他似乎早已习惯,张开双臂,语气近乎癫狂:“无妨,这天下越乱,才越有意思。”
*
长庆殿,重新燃起了灯。
皇帝梁易萧披着寝衣,他撩起眼皮,疲惫间透露着几分倨傲:“太后,如何了?”
“回陛下,宫中太医当值的都去了,旁的只有淑兰长公主贴身照顾。”
“淑兰长公主梁安如。”梁易萧握起烛剪,漫不经心挑拨灯芯,火舌明晰摇曳,猝然晃进了他那双狭长双目。
梁安如,太后之女,是当时最小的公主,儿时娇宠尽显,是先帝心尖上的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跋扈过头在百姓眼中地位并不比长姐重要。
毕竟梁嗣音每年都会派人在民间救济,许是自个儿吃了苦,想着力所能及帮一把也是好的。
虽一样身为公主,境地却大不相同,天地之差。
如今太后身子骨垮了,靠山不稳,他不用细想,也知晓这娇贵的明珠下场如何。
哦,差点忘了。
先帝驾崩,他登位没过几日,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就被诊断有孕,现下也该传召回宫了。
果不其然,有太监送来消息。
他不正眼瞧,懒懒一瞥:“说。”
“回陛下,太后说想接回小王爷,见一面。”
话毕,偌大的宫殿顿时没了动静。
梁易萧居高临下,手指把玩着那把金剪刀,随着他轻笑,“咔嚓”一声灯芯轻飘飘掉落桌面,眼神发暗,瞧不清。
“接,朕亲自命人去,保证万无一失。”
目的究竟是甚么,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戳破。
与此同时,太后宫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混乱,嬷嬷遣散了伺候的一众宫女,目送着太医远去,又再次趋于平静。
嬷嬷在门外守着,左右打探,生怕打搅了门内的人。
梁安如守在塌前,面露憔悴,妆容淡了不少:“母后,太医说了只要好好歇息,身子是可以养好的。”
“养好,养不好又能如何……”太后捂着心口止不住地咳,“权宜之计,当把你皇弟接回来。”
“可是……”梁安如泪眼婆娑,轻抚着女人后背,“儿臣只想母后好好的。”
“皇上不会放过哀家的,他大势已起,又知当年他母妃死因真相。”太后深吸口气,“好在朝堂一半站在我们这边,扶持永安上位,并不是没有机会。”
梁安如纵使不懂朝堂之事,心里也知晓母后布局多年,为的就是将弟弟扶上皇位,但亲耳听见,还是狠狠一惊。
她提出疑惑:“皇上会答应吗?”
“会,清涯寺陆家遇刺就是他给哀家的提醒。”陆家也是太后阵营一员,这个节骨眼上未尝不是一种宣召。
看着梁安如忧心忡忡,太后拍拍她手背:“放心吧,哀家大抵清楚皇帝会派谁去,他为人正直,定会平安把永安带回皇城。”
*
次日,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时,白玉已然穿戴整齐,坐在窗前绣着香囊最后一道工序。
不知不觉,手中动作慢了下来,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她与裴璟刚踏进将军府门,一道传召随即而至,他便马不停蹄去往宫中,这会儿子还未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出了甚么急事,又或许跟昨日清涯寺那伙贼人有关。
想到这,白玉心思更乱,连着针脚都乱了分寸,只是她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