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且说自那日起，黛玉便一病不起，连日来请医用药总不见好，太妃越发有了怨言。这日王妃来给太妃请安，太妃问道：“怎么？那个林姨娘还没有好吗？”王妃道：“是。今早锦儿来说，昨晚烧了一夜，今儿个又不能来给太妃请安了。”太妃道：“罢呦！这赐的是什么金枝玉叶，到如今我连她端的茶还没有喝过，更别指望她给水家开枝散叶了。”王妃劝道：“母妃别生气，这生病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估计是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她好了有多少茶饭不能让她给您老端的！今儿个，我再让人到太医院另请一位太医来看看。好歹是皇上赏的，我们也要顾些皇上的颜面。若真病出个好歹来，万一皇上问起，我们也不好交代。外人不笑话您老人家，倒像是儿媳不能容人似的。母妃就当是体谅儿媳，儿媳可不愿背这恶名。”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欣阳郡主来访。欣阳郡主请旨和亲一事，已是众人皆知，王妃忙让人请了进来。

欣阳郡主先给太妃和北王妃请了安，方说明来意。原来是为了感谢北静王在贾家落难之时施以援手，今儿特备了礼前来致谢。太妃见探春长得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心下喜欢，拉着手道：“好姑娘，莫讲这些客气话！你我两家是世交的老亲，原该互相照应些。先时王儿不在，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面，不然也不能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如今你这一去，飘洋过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遭。别人都顾不上了，只顾好自己吧！”一边垂泪，一边又拉着手，嘱咐了许多的话，末了还送了一对儿玉镯和一支金钗。探春收了，辞别太妃，北王妃亲送出府。

路上探春笑道：“王嫂，听说你们北王府的花园风流雅致、别具一格！我难得来一趟，可否容我逛一逛你们王府的花园？”王妃听得明白也笑道：“郡主客气！我们家的花园原是前两年重新翻修了一遍，这景致比起大观园倒也不差！郡主若有兴致，自当相陪！只是不知郡主是要看景还是看人？”王妃这后一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探春也低声道：“只是想见一位故人。”王妃笑道：“郡主见谅，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急着要办，不如叫我的丫鬟婉儿陪着郡主去园子里逛逛如何？”探春道：“王妃请自便！”北静王妃独留了婉儿陪着欣阳郡主。郡主则命随从均在花厅等候，独自随婉儿前往霞影轩。

宛转回廊，霞影轩半隐在竹林一侧。探春命婉儿与锦儿守在门外，独自进了内室。黛玉喝了药才出了汗，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推自己。勉强将眼睁开，见一美人坐在床侧，便觉是梦。翻了身还欲睡去，却听有人唤道：“林姐姐，快醒醒！”黛玉探身来看，果见是探春，不由的掉下泪来。鸳鸯在旁递了枕头，把黛玉扶起。黛玉拉着探春的手哭道：“三妹妹……我只当是在梦中……没想到，你我姐妹还能再见上一面。我只道今生再难相见了呢！”

探春也掉泪道：“我这一去，只怕今生再难相见。我不放心姐姐，特来看看姐姐！”黛玉叹道：“定是王爷让你来的。别人也再难知道。”探春道：“姐姐既是个明白人，又何必这样自苦。”黛玉道：“我知他是个好人。我若立时去死，倒陷他于不义；我若委曲求全，又对不起自己的心。如今，命倒不是自己的了，真真生死两难！”

探春叹道：“不独姐姐！我们姐妹们的命何曾掌握在自己手里过？大姐姐、二姐姐不用再提！四妹妹堪破红尘，在散花寺出了家，青灯古佛了却余生，连我也不肯相见。林姐姐可知云妹妹去了哪里？”黛玉道：“湘云？她怎样了？”探春道：“夫婿战死了。史家、卫家同时被抄，男人充军，女人充为官奴……”黛玉哭道：“苦命的云儿……”探春也哽咽道：“去年年时，她来探望老太太。我们姐妹还在一起打趣她，总算天从人愿，让她找了个好妹夫。不过一年光景，便已物是人非。可见即便是郎情妾意又如何，也不见得能地久天长！”黛玉听她似意有所指，不便接话，只低头拭泪。

探春见她不语，接着道：“我知姐姐觉得委屈。只是如今圣旨已下，只怕覆水难收。北王爷原是一片好意，念着祖上的旧情，才在危难之中解救我们于水火。姐姐如此自苦，辜负他一番情意不说，叫他脸上、心上如何过得去？时间长了，不免心寒。姐姐素来喜欢摩诘之旷达，如此境遇，我劝姐姐不如暂且放下怨念，随遇而安！”

黛玉沉吟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北静王爷于贾家有恩，我虽非贾家之人，但自幼便在贾家长大，蒙外祖母、舅舅恩养多年，岂有不报恩之理？你放心，我必不会使他为难！”探春听闻，遂起身给黛玉跪下。

黛玉惊道：“三妹妹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黛玉忙示意鸳鸯将探春扶起，谁知探春不肯却道：“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姐姐答应。我如今远嫁暹罗，山高水远，只怕今生再难回来。老爷、太太、二哥哥还有贾家众人……姐姐若自顾不暇倒也罢了，倘若还有余力，指望姐姐能不计前嫌，看妹妹薄面，日后帮妹妹照看一二。”

黛玉听闻叹道：“妹妹也是个痴人！我如今已是隐世之人，自身尚且难保，只怕对妹妹所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