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且说贾府被抄家，黛玉这边尚不知情。自打搬到这小院来住，为避免生事，黛玉和鸳鸯也不曾出过门，总是王嬷嬷出门买些吃食，再者茗烟也会隔三差五的跑来帮忙买些柴米，与外界并无过多来往。自入冬以来，黛玉和乳母王嬷嬷便都有些咳嗽，黛玉这是宿疾，并不在意，不过是拿了先前的药方让茗烟去抓了些药来。王嬷嬷自觉是受了寒凉，也不以为意，不过熬些姜糖茶来喝。

谁知冬至这日，因头天下了雪，晨起时地面上了冻，王嬷嬷不妨头便在院中滑了一跤。想是伤了骨头，竟不能下地了。把黛玉和鸳鸯急得不行，又不知到哪里去请接骨的大夫。原想着不过三两日，等茗烟来了再去请大夫，谁知一等就是七八天也不见茗烟过来。眼看着王嬷嬷的病一天沉似一天，黛玉每日守在床边端茶喂饭，愁眉不展。鸳鸯左思右想，只得与黛玉商议自己出去寻了个大夫来。谁知寻来的这位大夫不会接骨，诊了脉说是风邪入体，又摔断了骨头，日子久了血郁气滞所致，只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王嬷嬷吃了并不见效，过了月余便渐渐有些下世的迹象了。鸳鸯和黛玉见茗烟久不见来，心急如焚。先时还一天骂个几十回，后来便坐在一起猜度难道被太太拘得紧，不得随意出门了，但茗烟总该来报个信啊；又或是随着老爷出了远门，一时走得急，连茗烟也带了去……这二人坐在一起猜想了十几种可能，又不敢出门打听，怕被贾家的人认出来，再引出祸事。

可巧，他们租住的院落半年之期已到，房主柳老汉回来看房子。因听说租住的是几名女眷，怕惊扰了人家，便先来找了贾芸。贾芸这才想起宝玉托自己租房子这件事来。贾家被抄，宝玉也被关入了大牢，也不知这几位女眷作何打算。忙将刘老汉先让到自己家里吃茶，让老母陪着，自己先来小院这里问询。

这里黛玉和鸳鸯正坐在一处陪王嬷嬷说话，听到有人敲门，想是茗烟来了，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鸳鸯急急的前去开门，谁知隔着门缝望去，竟是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鸳鸯心下一沉，隔着门问道：“不知公子找谁？”贾芸忙在门外作揖道：“我是宝二爷的侄儿，名唤贾芸，现有事相告，烦请姐姐开门。”

鸳鸯听名字觉得耳熟，这才想起茗烟曾提起过廊下的芸二爷，想来就是这个贾芸。鸳鸯忙开了门，将贾芸引至院中道：“芸爷恕罪，烦请芸爷在这里稍等片刻，等我进屋回禀我家姑娘。”贾芸忙应了，站在屋外暗想：这位姑娘容貌端庄，落落大方，谁知竟是个丫鬟，也不知住在这儿的原是哪位公侯小姐。正在猜度忽见鸳鸯掀帘请他进屋，忙躬身进了堂屋，却并不见有人。屋子收拾的极干净，正面挂了幅山水画，条几上放了个胆瓶，椅子上都放了素色的棉坐垫，内室挂了一幅软帘，隐约可见一窈窕身影立于帘后。

鸳鸯请他在西边落座，又捧了热茶来，方听有人在内室娇声说道：“因家母有恙不能出来见客，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贾芸忙道：“不敢！宝二叔向来待我甚厚，姑娘既是二叔的亲友，对我也不要见外才好！”黛玉又道：“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贾芸忙将这房子租期已到，刘老汉要来收房之事说了。里面黛玉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公子因何不去找宝二爷？”贾芸惊道：“难道姑娘还不知道？荣宁二府已被查抄，宝二叔也一起入了大牢！”

黛玉闻言立时有些站立不稳，忙扶了墙站定。这里鸳鸯也急道：“这是多早晚的事？芸爷可知道是为了什么？”贾芸便将这些日子打听到的信儿大概讲了一下。黛玉听闻叹道：“果然也有这一步！多谢公子前来相告，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贾芸道：“是我疏忽了，这些日子只忙着打探消息，倒把姑娘这里忘了。只是不知道姑娘今后作何打算？”

黛玉道：“多谢公子关心。只是事出突然，还要与家母商量才能定夺。如今天寒地冻，眼看又到了年关，只怕一时也难找到别的去处。烦请公子与房主商量商量，这房子再租我半年可好？”贾芸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与房主说去。那房主老夫妇如今在他姑娘家住，帮忙照顾外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想来必是应允的。”

说完起身要辞，黛玉忙道：“公子留步。不知半年租金是多少？”贾芸忙道：“姑娘放心，这些银子我还是有的。宝二叔一时半刻出不来，我自然要代二叔在姑娘这里周全。”黛玉道：“这如何使得？我这里还有些家用，公子不必担忧。公子如若不收，以后有什么事也不敢再去烦劳公子，还望公子不必推辞！劳烦姐姐去拿十两银子来给公子。”鸳鸯忙应了，进屋来拿银子，贾芸听黛玉如此说也不好再推辞，只得道：“如此便依姑娘！今后姑娘若有什么烦难的事不必客气，我家离这里不远，家里只有老母一人，姑娘只管叫这位姐姐前去传话即可。”

黛玉道：“多谢公子，如今正有件烦难的事。”贾芸忙道：“姑娘请讲。”黛玉道：“下雪那日，家母不小心在院中滑倒，想是伤了骨头，至今不能起身。能不能烦请公子，帮忙找个能接骨的好大夫来看一看。”贾芸忙答应了，一时鸳鸯拿银子出来给了贾芸，贾芸怕刘老汉在家中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