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元宵这日,二皇子赵矜枭正在京中一处密置的私宅中处理一些事情,忽然听到外面的院子传来从霄和章暮的说话声,便支开窗扇,抬眼看去,裴祭正指挥他们抬着一个人往西厢房去了。
“那是谁?”赵矜枭没能看见那身躯的面容,只望见了那人满身血迹斑斑的囚服,心中一个闪念,不待裴祭回答便明悟道:“是昨日你同孤提过的大理寺寺丞虞怀光?”
裴祭走了过来,在廊下行了礼,笑道:“殿下还记得他。”
赵矜枭招手让他进房中,裴祭却道:“牢狱之中阴寒潮湿,容微臣晒晒太阳驱寒,这样同殿下说话便好。”
“?就你事多。”赵矜枭本是体谅裴祭从牢中救了人,让他进来坐着回话也好缓缓体力,不想这小子倒是会安排自己。
他便挪到木窗下的松风迎席榻上,低声同裴祭道:“李遂甫可是上书过,言明这个人同勒瀚有往来,孤的太子皇兄听了愤慨至极,定要将他处死,你可倒好,捡了烫手山芋就扔到孤这里,真不怕这茅屋被一把火烧光?”
“殿下不会喜欢上这里了吧?”裴祭淡淡挑眉,四下环顾一圈,戏谑道:“烧了正好,殿下便住回宫中去,微臣看您京衡宫附近的幽芳坞也该整肃了,四面漏风,是只豺狗都敢随意进去,臣刚在那儿养了只软软的小兔,日日都悬心着呢。”
赵矜枭被他这明明无所谓却故意挑拣的话气得一笑,磨牙道:“孤的宫宇都借给你藏娇,你还有什么不足的,竟嫌弃没人看管?谁不知道你身边的侍女若是出手,两队御林军都困不住她?还有什么宫人比她亲自守着那个谢家小姐更安全?”
被赵矜枭指出来没安好心故意不让紫芯出手,裴祭也笑得坦然:“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微臣不过是想看看,臣那位有婚约的谢家小姐同公主帐下新贵到底有何关系罢了。”
赵矜枭不知怎么,竟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毕竟也不是谁都像你姐姐一般,除了精研厨艺对其他事物都不感兴趣,平日来往的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子······”
“殿下这是在夸微臣的长姐?殿下想见长姐了?”裴祭似笑非笑,似是站得累了,闲闲倚到窗框附近的廊柱上,整个人浸在早春的清淡阳光里,声音带了丝暖意,“不过臣的长姐,自然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名姝。”
“竟不是最好的?”赵矜枭难得主动提起裴南绾,自己也被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惊了一下。
他一面安慰自己大约是上次去看她时吃的合欢如意羹太甜,所以印象颇深,一面连忙将话题转走,故意道:“难道裴郎君心中另有其人?”
裴祭垂下眼,思绪有一瞬的散漫,跪在蒲团上摇晃却韧如寒草的身影,晚间抬起手挽头发的窈窕身姿,还有受伤时意识朦胧地望向他时无奈又可怜的眼神,一一如浮光划过脑海。
见少年没说话,赵矜枭只当自己言中了对方心事,笑道:“说起来,国公夫人可曾和你商定,打算何时去柳家提亲?柳大人孤注意过,向来自视甚高,恐怕女儿即便是为你家的贵妾,他也不会乐意。”
这话却如孤鸿入水般点醒了裴祭,想到柳纨素,幼时那个想象中陪伴自己很久的软软身影浮上心头,裴祭不由得一怔。
为什么总有一种怪异感,觉得那个身影和谢羡竟重合到了一起。
可当初,跟着自己上京来的,明明是柳纨素。
裴祭面上不显,只是敛了笑意,认真道:“这件事微臣考虑过,谢家那位小姐已有心悦之人,微臣娶她,只要同她明言,以一年为期,期满和离便可,所以,这一年内,微臣不会去惊扰柳家。”
“谢家小姐心里有人了?你想同她成亲又和离?”赵矜枭太过惊讶,站起身时碰翻了窗台边的一盆水仙,动静之大,从霄闻声从院落外探头进来看,被他又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赶了回去。
赵矜枭顾不得衣衫染上脏污,皱眉对裴祭道:“你这门亲事,可是要从父皇那里过明路的,这么贸然行事,当真是觉得父皇他念着对裴家有愧,不会对你——”
但还没说完,他顿了顿,忽然领悟了裴祭的深意,目光有些狠厉地扫过去。
“一年为期。”那少年毫不畏惧地同赵矜枭对视,重复了一遍,俊美无俦的容颜满是从容笃定,声音清和:“殿下,这不仅是微臣想和谢家小姐定下的期限,也是微臣为殿下筹算的期限。”
若是一年内,皇位由他取而代之,裴祭和谢家小姐的婚事,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不知过了多久,院内死一般寂静,直到被一声欢喜的喊声打断。
“世子爷,属下跟从霄要了些果子,您来尝一尝吗?”侍卫章暮忽然兴冲冲地从外院一路小跑过来,裴祭跟赵矜枭彼此看了看,赵矜枭缓缓颔首。
裴祭于是笑道:“拿过来,正好借花献佛让殿下也尝尝。”
他说完,章暮这傻小子竟真的端着托盘隔窗递到赵矜枭面前,殷勤道:“殿下慢用。”
赵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