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失去至亲的痛苦。
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但谁想得到,她会在半夜得知消息,在寅时就已经到承恩宫前跪下。他不想拦她,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她的,母女两就像是照一个模子刻的一般,连犟的脾气都如出一辙。
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是四个时辰过去了。她没有半分动摇。不断重复着那句“请陛下收回成命。”她的声音仿佛现在都还在回响一般,一次次拨动着他的心,他的女儿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陛下,姜太医来了!”侍卫背着大大的药箱跑上来,后面跟着有些笨拙的老医师,姜太医下意识想屈膝向唐元宗行礼,唐元宗伸手阻拦,将姜太医扶住道:“不必多礼,救人要紧。还劳烦您务必尽力,莫要留下病根才好。”
唐元宗的眼神近乎祈求。姜太医正色道:“微臣定竭尽全力。”
此时负责更衣的侍女走出宫门示意已经更衣完毕,姜太医便不假思索地接过侍卫手里的药箱走入宫中。
而昏迷的北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在小的时候,在宫外的马场里,她坐在母亲的身前与母亲疯狂奔驰,远处的父皇和叶将军正喝着小酒,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但都是面露喜色。周围的侍卫和侍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不停地为她的母亲关墨喝彩。
关墨让北玉拉紧马背上的缰绳,然后就将拉着缰绳的手突然松开,从马背旁的箭筒里掏出一支长箭,不假思索地搭在左手的弓上,只听咻的一声,远处的草人上就插上了那只箭。
周围的人都大声吆喝着,到处齐喊着贵妃威武。北玉两眼放光,短暂的震惊和害怕后大声笑了起来,她抬头望向母亲的脸庞,看到的是满满的骄傲和得意。
“阿娘真棒,阿娘太厉害了!”北玉也不由得手舞足蹈地夸起了关墨。
不远处唐元宗冲关墨大喊:“关墨,玉儿还在马背上呢,小心点!”
“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关墨也冲他喊道。但马儿的速度却半分没有慢下来。关墨在马背上笑得肆意,连带着北玉也欢喜得不得了。
梦却突然发生了转折,马儿逐渐满满慢了下来,她突然发现母亲从马背上消失了,唐元宗和叶将军也消失了,没有喝彩的仆从,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笑声和嬉闹,她一个人孤独地在马背上死死抓着缰绳,在马场上不停地转着圈。
她看见了自己手上那把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弓,但这一刻她却发现这把弓重得出奇,她光是拿着就花费了不少力气,远处光秃秃的草人还站在同一个位置,她又看到右手旁的箭筒,看着屈指可数的箭,她有一种冲动。
她松开了缰绳,迅速从箭筒里摸出了一支箭。
但是她没能将箭搭在弓上。失去控制的马匹突然跃起,将她从马背上弹了出去。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灰尘腾起,疼痛蔓延全身。她不甘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想捡起那把弓,但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完全动弹不得,泥土爬上她的脸,沾上了泪水,看起来肮脏不堪,她拼命地大喊,却没有人回应。
但有一个人影走近她,将她扶起,抹掉了她的眼泪,将她背起,带她去处理伤口。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只是像一个影子一样在她的记忆里。
她趴在那人的背上,不停地反复质问:“为什么我做不到呢?是不是因为我太弱了,母亲就不想要我了呢,她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只听见那人轻轻地对她说:“没有,贵妃娘娘很喜欢你,她只是有些忙,有很重要的事要等她去做,你已经很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好想哭。
她被放下后,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消失了。太医为她处理了伤口,她又看见了她的母亲,在关墨的永乐宫中,关墨坐在那张不变的椅子上,看着北玉满眼心疼。
北玉拼命奔向她,关墨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任北玉肆意痛哭。北玉紧紧地抱住关墨,她被吓到了。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关墨。
“对不起,阿娘,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对不起,对不起……”北玉委屈极了,她痛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关墨拍着北玉的后背安慰道。
北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会这么伤心呢?阿娘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明明就还陪着自己。但是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呢?
北玉慢慢睁开朦胧的眼睛,却看到满身浴血的关墨。关墨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没事的”。
“阿娘!”北玉尖叫出声。
她从关墨怀里趴起来,将虚弱的关墨紧紧搂入自己的怀里。但无济于事。关墨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她不过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血便从各种伤口中喷涌而出。
黑暗笼罩着她们,什么都消失了。关墨越来越虚弱。北玉心痛得几乎要炸开,后背全是不停冒出的冷汗。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