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时代番外(二)
月彦大人,因为对方在她简单的认知中、就是强大和美丽的代名词。
“在那位大人的地盘不许吃活人,但是死掉的人就无所谓了,死掉的人只是一团死掉了的肉,弃之不理也会自然腐烂,埋进土里还是送入鬼的胃里并没有多少区别,给谁吃不是吃呢……”少年习惯性地搔了搔自己那早已没有任何一只跳蚤虱子敢于寄生的发丛下的头皮,拖沓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无奈,然后他又问了句:“你让你的那些腰带在地下挖的洞窟进展如何了?只要是离开了那位大人的地盘,按他的性子、多半是不会管咱们吃了什么人的,只要没去动他那群能日吸斗金的小母鸡……”
吃人?吃人……吃人!
难道这正在说话的兄妹俩,就是传说中拥有着美丽外表的人鱼和样貌丑陋的鱼怪吗?!
多年来的梦想激发了凉子最后所剩无几的精气神,她忽然就觉得身体也不疼不沉重了,目力也有了长足的恢复迹象,殊不知,这些只不过都是她短暂的回光返照而已。
“人、人鱼……人鱼……救救我……”她张开沙哑的喉咙,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然而能够发出的声音也是微弱不堪、甚至比普通人讲话的声音还轻上那么几分。
“哈?人鱼?什么人鱼?”女孩的头脸终于出现在了木桶的边缘,也让凉子终于能够大致看见那清脆嗓音的主人所拥有的相貌了——雪白的长发和略带绿色的发尾,碧蓝晴空般的眸色,精致的五官果然十分地美丽,非常符合人鱼的特征。
遗憾的是只有脸好看的美少女嘴里,却没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哇,好丑啊,真倒胃口,光是看着我就不想吃了。”
性子单纯又一根筋的美少女的话语,直接把凉子噎了个半死;更悲惨的是,她还真找不出反驳对方的话头来。
“我们就这么等到她彻底咽气了再吃吧……”男孩那颇具特色的拖沓嗓音再度响起,妓夫太郎觉得自己可真是给他们兄妹出了个好点子,这样就既不用请示上峰,又不算坏了领导的规矩。
只可惜在自家地盘的各个角落里到处都有安插“滴血充能的监控监听设备”的某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开玩笑,她都听到关键词“人鱼”了,还能不给点反应吗?
未来的上六兄妹就这样,没等薯条放凉变不好吃了之前、就生生等来了施施然走进地下室的那位大人的一句:“我有话要问这个女人。”……并最终被剥夺了今晚的口粮。
哪怕最终的结果证实了“关于人鱼的传闻”又是一场乌龙,还是一个由月子自身挑头、形成了一条衔尾蛇式的闭环乌龙,但在了解到了十年之前曾有过一月之内的数面之缘的年幼预备役海女的悲惨遭遇,月子还是感到唏嘘万分。
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明日和灾祸,谁也不知道哪个会率先来临。
十年前那个向小小海女描述了自己零散记忆中拼凑起来的关于“人鱼”印象的美丽武士大人,十年后当真给了她一滴“人鱼血”(“人鱼本尊”→无惨大人:???);至于她到底能不能被命运所“选中”、是会就此死掉还是能够侥幸活下去,那就是凉子自己的事了。
至少与月子无关。
鬼的变化似乎真的和他们还是人类时的自我认知有着紧密的关联——对自己认同度越高的鬼,在转变之后往往却能保留更多人类的外貌、甚至外观看来与人类时期别无二致,连一根多余的犄角啥的都不会长出来;而那些认为鬼就应该长成啥啥啥样儿、脑子里对“鬼这种东西”越是有刻板印象的家伙、鬼化之后就越是容易往相应奇形怪状的方向自由生长。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一妖二小鬼共同围观了一场“女子由人变半人半鱼”的精彩过程,名为凉子的年轻女人的上半身几乎没发生多大的变化,所有的惊人变化都集中在下半身。
从腰部以下到脚趾尖儿的血肉骨骼:先是全部的皮肉骨骼尽数搅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大团不停蠕动着的血肉皮囊,里面似是包裹着什么长有七手八脚的活物一般;而那活物此刻却正在皮囊里左冲右突,作势想要撞破束缚住它的皮囊,彻底逃出生天。
月子看得分明:凉子额角和手腕上的青筋几乎是根根暴凸,那绝对是因为在忍受着常人所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所造成的;然而月子由于视角关系而没有看到的是:哪怕把嘴里仅剩的大半口残牙咬得都快发出崩碎的破裂声了,哪怕眼眶中一对震颤的眼球血丝密布,哪怕浑身的冷汗都早已浸透了身上的経帷子(霓虹给死者穿在身上下葬的白麻衣),年轻女子的嘴角居然咧出了一个微弯的弧度。
只有大马金刀扶膝蹲地看好戏的妓夫太郎(目的是想要看别人露出痛苦的神情)、才由于视角的关系看见了凉子脸上的神情。
“嚯~~”怎么吃都吃不胖、且长相丑陋的少年人样貌的食人恶鬼拖着长长的感慨鼻音,双眼不自觉就眯成了大小不等的尺寸,充满赞赏地发出了阵阵叹息——如此熟悉的嘴角弧度,那不就是自己在两年前刚变成鬼的时候、脸上因为高兴而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