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平旦前七刻,宫门开,朝会始。
眼下已是平旦前八刻,文武官员早已分列左右,等候在外。
只不过……公孙墨扭头,看到他对侧的位置竟然还是空着,不由高高抬起眉毛,狭长的双眼也睁圆了些,一脸稀奇地弯肘向后挤了挤李尔,“你说他怎么没来,莫非遇见佳人难舍难分?”
五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再将牧黎唤作子陵君了,一来他有正经官位在身,二来他这几年变了不少,实在难对得上这个君字。
没有这样阴郁的君子。
李尔怒目瞪去,公孙墨又笑道:“莫气莫气,是我信口一说。”
李尔冷哼一声,旁人都微微侧头看他,探出求知若渴的眼神。李尔才明白自己又中了公孙墨这个小人的套,把这事给认下了,愤愤对着公孙墨的背影呸了句龌龊小人。
众人此种反应都是因他妹妹李仪,本定下了婚事,因男方居丧便延了两年。后来东藏山一役她两次为当时还称作子陵君的牧黎所救。
李仪生在武将家中,见的多是些粗粗咧咧的男子,头回遇上这样一个温柔细致,容貌不凡,还因护她受重伤的翩翩君子。她一头就栽了进去,不久李将军竟亲自去退了她的婚事。这一番折腾下来,众人都以为要出一对佳偶。
可牧黎却没有娶她的打算,一时之间,此事在整个朝歌城中流传不歇。后来牧黎去了同李仪定亲的人家谢罪,道李将军受自己胁迫不得已为之,他如今来赔罪。如此全下了李仪的名声。
也正因此事他才被御史大夫参成了廷尉。旁人皆以为是牧黎人面兽心,欺压同寮,可有人知道,牧黎从洛邑回朝歌之后公事私事上都不曾牵扯过李尔这一家,会面更是无稽之谈。何来机会与李仪剖心意去逼他李家退婚。
此事平息后,李仪嫁了,成婚不及一年夫君就因病离世。她居丧三年后回了李家,众人又开始隐隐关注着这二人间的苗头。
公孙墨不轻不重这一句,又将李仪带入泥水。
是以李尔骂他龌龊。
平旦前七刻已至,宫门缓缓从里打开,笃笃马蹄声由远到近。这二人及先前对李尔侧头的人纷纷回首,见牧黎翻身下马,持着笏板步入即将挪动的官员之中。
正好赶上。
寺人在查验官员的门籍,门籍上书有各人姓名状貌。牧黎将其伸出,寺人也不去细看一掠而过,随后讨好一笑,九卿之中这位尤得大王信重,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牧黎微微敛首,他无需回应。
食时,殿内吵嚷了一个时辰的众人从文和殿中退出。
牧黎今日走得慢些,出了宫门,见李尔的车舆停在他的车舆之前,他先前骑快马过来,车舆由车夫随后赶至,李尔是否有意等他倒是难辨。
两道剑眉拢起,其实直接拒了并不妨事,可这武将似是为他姊妹豁出去了,一次拒完还有一次,现在听他声音牧黎都觉得厌烦,休提同他说话。
“李将军当真盛情难却。”公孙墨自牧黎身旁出现,颇为感慨。伸手一把搭上他的肩,“我送廷尉回去如何?”
“好极”他当机立决,靴头一转,便走向上公孙墨的车舆所停之处。一踏上车舆便不耐催道:“快走,莫让他追上。”
公孙墨笑止不住,半晌才停。他看向一旁又闲支起头的牧黎,“你今日有些不同。”
“还能如何不同?”
公孙墨眯着眼琢磨了会儿,道:“没那么像死人了。”
牧黎闻言笑了,笑得极浅,“我梦到她了。”已有三日。
除去何去叶与田禄这两个避不开的,世上大约只有公孙墨知道牧黎口中的她是谁了。
公孙墨了然点头,“难怪”
他从五年前就知道牧黎背地里是这副样子了。
“不若先同我去户部巷用朝食?”公孙墨撩开车轩上的帘布,见到了拐角处驶过的李尔车舆。幸灾乐祸地笑,“李将军绕道了,这可不是回他李府的路。”
大街上闹起来不体面,李尔这是要走小道去廷尉府正门堵他。
牧黎迟疑一瞬,“改日罢,今日我有事。”
他的面子就这么一瞬?
“你去同李将军商议婚事?”公孙墨说完停住,正经了几分,“他近来逼你这么紧,恐是要去守北边了,想给她姊妹找个去处。”
朝歌城中牧黎尤其合适,一把年纪尚未娶妻,也无侧室。人品尚可,无父母管束,且两人有过前缘,想挑他无可厚非。
“愿娶他姊妹的人不胜数,生生与我牵扯。”牧黎唇边露出嘲弄,摩挲着指上的云纹金环。
“谁叫你见都不见,你拒他无用,该同李夫人说清楚。”
“她早该清楚。”牧黎不以为意,他待李女不曾逾越,从未私下相会,何至于去为他退婚。后来他出面,也只为了结此事,就算作东藏山他欠下的,日后此女与他无半点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