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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欢与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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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应榆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想伸手去蹭却摸到了严非的脸。

她迷糊中睁开眼睛,原来天已经亮了。

应榆从未觉得如此疲累,全身都要散了架,酸软胀痛,还有云雨过后的热。

一旁的始作俑者显然是心情大好,严非撑着头看她,目光掩不住的笑意。

见应榆睁开眼睛,严非抚摸着她的脸,鼻尖相对着,与她蹭了蹭。爱意后的缠绵更是令人心动,应榆拨了拨他眼前的碎发,吻了吻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看”。

严非顺应着“别勾我了”。

应榆哑然,嗔怒着,伸着细白纤长的手捶他,他欣然的接受着,又柔柔的捏住她的手,送上唇边贪恋的吻着。

“还痛吗?”严非问。

应榆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脑海里不由的回想。

痛与欢交缠着。

而后,严非帮她清理,只是按捺着,不忍再折腾她。

不想回答严非的问题,应榆把头埋进了被子,却不知脸上已是盈满了笑意。

——

如约,应榆拿到一笔钱。

签完手术知情同意书后,手术室门外的灯已经亮了四个小时。

她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在手背上掐出印记。

梅姨静静坐在她身边,把手搭在她背上顺了顺,应榆读懂了梅姨的安慰,点了点头。

那刺眼的灯轰的灭了,应榆看见爸爸被推了出来,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前的被子直直往上拉着,连带地覆在脸上,身侧的手裸露着,那是一双黝黑的沧桑的手,又被针头细细密密扎过的手,此刻这只手已经再不能抬起,不能为应榆撑起一片天。

应榆想,她的山倒了。

张医生摘下口罩来到应榆身边,一如之前那样,拍了拍她的肩头,生命的脆弱,没人比他们见得多。应榆呆呆的立着,听见耳边传来虚虚实实的声音“在我们之前预估的情况之内,肿瘤已经多侵入周围组织,切除原发灶后还发现了多个转移灶,大大小小,影响面积太大了,你父亲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梅姨伏在床边痛哭,她等了应建成那么久,他一直婉拒着,但是能帮的忙从来说一不二。他就是这样,只想别人,不想自己。她知道他的心思,不愿多一个人和他受苦,但她会在意这些吗?她不过求一个可以互相扶持走完下半生的人,应建成憨厚淳朴,她怎样都是愿意的。梅姨大声的哭喊着,不顾护士的搀扶,像挣脱了心魔,肆意的发泄着。

应建成,终究是辜负了梅姨。

医生的话和梅姨的哭喊,应榆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耳朵像被尖锐的嘶鸣声占据,周遭对她来说却又是出奇的安静,毕竟她已经做过最坏的设想。但是看到父亲躺在那里,她像在看一场电影,眼前一幕幕闪着,她坐在爸爸的肩头看热闹,拽着爸爸的手撒娇,在厨房外看爸爸做她最爱的糖醋排骨。

现在,这场和爸爸的电影终于还是要散场了。

她明白人生的离别,却不想来的有些快。她从不敢和父亲道别,但是她知道此时父亲一定是在哪看着她的,她突然期盼着人世间能有轮回,小声喃喃“爸爸,要记得回家的路啊,多回来看看我。”

乔末伦和何琴夫妻俩是第二天才赶到的,他们没想到,这段时间应榆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应建成顾虑他们在丽水做事业辛苦,本来应榆就多得他们夫妻的照顾,不愿应榆告诉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跟着费心。因而乔末伦只是在前几天接到应榆电话,问他老战友厂区的事,对于应建成的病,他毫不知情。但现在,他想质问应建成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家人,可惜晚了。

何琴见到应榆,心疼的抱着她,不断的说着“傻孩子,傻孩子”,应榆终于感觉到有所依靠似的哭喊着“舅妈,我没有爸爸了。”

“乖孩子,你还有舅舅和舅妈,别难过,别难过。”两人相依偎着,久久不能平静。

——

应建成的后事,是乔家夫妇陪着应榆一起办的,他们的女儿乔之也来前来祭奠。

应建成安葬在他和应榆的老家,是他们生活最久的地方,应榆上高中以后才和父亲搬到平阳市,父亲打工,应榆上学。

回归故土,爸爸,你应该很高兴吧。

有乔家夫妇的安排,葬礼办的利落妥贴。

亲朋散去,应榆望着爸爸的遗照出神,这是她挑的,照片里爸爸露着笑,露出些牙齿,和他这些年一样,即使苦累也从没怨过。

梅姨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拎着手提包,轻轻坐在应榆身旁。她很少穿裙子,今天,是特地穿着来送应建成的。

“小瑜,梅姨受你爸爸所托,和你说点事”梅姨的嗓音已经嘶哑。

“梅姨,您说”应榆望着她。

梅姨缓缓的打开包,拿出一个有些发黄的钱包,小心又珍重的拿出了一本存折,递给应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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