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
我老张头便在这藏书阁中做扫洒小仆啦,到如今成了个老仆,哈哈哈哈。虽说咱们在这宗里只是个杂役,但时间久了啊,通晓得可不比一般弟子少。”
简泽彬彬有礼的听着这老张头谈天说地,不时含笑点头。
如卿放下手中的酒坛笑道:“老前辈别只顾着说话,多喝两盅酒才好。”
老张头颤颤巍巍的指着如卿笑道:“我知道你,你是千语那个淘气小徒弟,小光丫头。啧啧,要说辈分,你可比现今的掌门人还要高一辈呐。”语罢他瞥了一眼简泽,又笑呵呵的朝如卿道:“如今已经嫁人啦?”
如卿脸上一红,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刚想要辩解,却听简泽笑道:“我这娘子现如今也仍然是淘气的很呢。”
如卿脸上更红,忿忿得瞪了简泽一眼,却见他正悠闲倜傥得望着自己,满脸得逞的笑意。
“甚好,甚好。”老张头哈哈大笑起来,饮尽了一盅酒道:“我这辈子孤家寡人一个,倒是很羡慕你们这般情投意合,相伴相随呢。”
如卿的一张面皮早已红到了耳根,忙给他斟满了酒,打岔道:“我许久没上山来,也不知如今宗里是哪位师父主持?”
老张头摇头晃脑道:“半年前韫真圆寂了,眼下住持是扶初。” 他打了个酒嗝又道:“依我说啊,这宗里是一辈不如一辈啦。善舒大师在时,这净天宗多兴盛啊,光大弟子就有千语,千业,千色三个。到了韫字辈,哦,也就是你那一辈,净天宗叫得出名头的就剩韫真一个,如今的扶初,扶卮,又比韫真逊色不少。”
如卿摇头表示异议道:“我觉得扶卮大师的医术和修为都很了不起啊。”
老张头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咂着嘴道:“那是你没见过千色,那个家伙啊,说他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如卿冥思苦想了半晌,怎么也想不起有名叫千色和千业的师叔,只好赧然一笑道:“这两位师叔晚辈确实无缘一见。”
老张头摇着头笑起来,带得满头花白的发丝也跟着一起微微颤抖:“要说千字辈的这两位大弟子,你这么小年纪的丫头自然是没机会见到。当年千语,千业和千色三人,一个轻灵敏捷,一个力大无穷,一个聪明绝顶。净天宗有他们三人,加上善舒大师主持大局,可谓盛极一时。可惜二十年前,千色触犯门规,引得善舒大师震怒,被逐出了师门。十七年前,千业不知为何又突然变得痴痴傻傻。从此净天宗就每况愈下了。”说到此处,老张头深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如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无比惋惜的叹道:“我从不知宗里还有这般不幸之事,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一定很伤心。”
简泽支着下颌望着雨,已经默默得喝了好一会儿酒,这时他忽然发问道:“老前辈可知千色师叔触犯的是什么门规?千业师叔如今下落何在?”
老张头搔了搔满是皱纹的额头,摇头道:“关于这两桩事情,当年知情的人个个都守口如瓶。如今十几年过去,只怕知道的人也不剩几个了。我只听闻当年千色犯禁,惹得善舒大师盛怒,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善舒大师这一出手啊,竟震碎了当时藏书阁里所有的书卷,连收在密室中的古书都未能幸免。那些书卷可都有几百年的年岁了,可惜啊。后来我去收拾的时候,那书啊卷啊,都碎得跟雪花似的。至于千业,自痴傻后,便像个鬼魂似的四处游荡,如今早已经下落不明了。”
简泽眸中闪出一丝亮光来,追问道:“原来这藏书阁中可还有密室么?”
老张头呵呵一笑道:“从前是有啊,现在藏书都没了,还要密室做甚么?早拆啦。”语罢又朝如卿招手道:“小丫头,快来把酒满上。”
此时如卿满脑袋都是密室,残卷和两个没见过面的师叔,一不留神将酒煮过了头,酸得自己直吐舌头。这一酸似乎酸得老张头也清醒了许多,从前之事不管如何再问,他也不肯多讲一句了。直到太阳落山,老张头喝尽了酒坛里的最后一滴酒,方才摇晃着起身,依依不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