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裕戎来下聘的日子。
如卿于前一日便布置妥当,并知会了简夕机要,叮嘱她只管按吩咐行事就好。简夕虽不舍离开父母兄弟,但更不愿嫁给裕戎,犹豫一番,终是横下一条心,决计孤注一掷,一走了之。
是日一早,如卿正正经经的穿了官服,梳了高髻,天光未亮便已到了世子府。简泽披着鸦青的云纹斗篷立在边门的门廊外迎她。如卿觑见他用白玉带钩把自己做得荷包挂在鼠灰色的锦缎腰带上,竟是十分相配。
如卿跟在简泽身后一径行至正厅,一路上只见府里悬灯结彩,丝竹乐响,当真是好不排场。可她心中到底绷着一根弦,颇为惴惴,是以也无暇细细赏玩,只凑在一众门客官员之中胡乱应付。
巳时刚到,门外一阵嘈杂,不一会儿便见简煜领着一众人大步行至正厅。如卿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寻找叶云溪的身影,却全然不见她的踪迹。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裕菲在一众女侍的簇拥下姗姗来迟,一阵甜腻的香气几乎要把如卿迷晕。只见裕菲环佩叮当姿态袅娜,骄傲得仿佛一只马上就要开屏的孔雀一般。正厅里本来拥挤喧闹的人群愣了片刻,纷纷为裕菲让开一条道来。裕菲便就顺着这条大道,目不斜视的行至简泽身侧,对着简泽无比娇艳无比妩媚的一笑。
简泽无辜的冲如卿眨了眨眼,如卿只当没看见。
殷王因政事缠身不能前来,托了他的兄弟鼋升候来主持大局。夏国的皇亲国戚倒是哗啦啦得来了一大堆,把整个正厅里塞得满满当当。如卿仔细瞧了瞧穿着绛红色喜服的裕戎,不出所料正是那晚金雀台上坐在裕菲身侧的促狭男子。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吉时到了。随着一阵丝竹乐声和花炮鸣响,聘礼一样又一样的抬进府来。每放下一样,唱礼官都会高声念出盛放在红漆木箱中贵重物品的名称,引得宾客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叹。长龙一般的聘礼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放置完毕,接着双方长辈又敬香敬酒,交付聘书,请问吉期。
好容易到了晌午时分,繁文缛节过了大半,各类聘礼也已安置妥当。大厅里撤下了香台香炉,面对面摆上了两排高桌软椅。一众主宾纷纷按着份位各自坐定,等待开席。如卿的官职没有主桌席位可坐,只随着一众门客坐在简泽身后的矮席上,正正巧面对着简煜和裕菲。
裕菲起初并未注意到如卿,只顾拿着腔调同左右说笑,外加时不时的用媚眼瞟一瞟简泽。也不知是哪一瞟,正巧就瞟见了如卿,于是她的面色先是僵了一僵,瞬间就想要发作,可看看眼前这场合,大抵又觉得不便发作,最后只得憋屈的挑着眉一个劲儿的拿白眼翻如卿。裕菲一面拿白眼翻如卿,一面又拿媚眼瞟简泽,忙得不可开交,让如卿一度十分忧心她的眼睛会不会抽筋。
比起裕菲,更令人在意的是简煜。如卿几番拿眼角偷偷觑他,期望可以瞧出点什么来,却见他只是正襟危坐,十分的不露声色。虽然气场依旧乖戾肃杀,可他的面色倒是较从前白净了些许,是以整个人看上去竟显得年轻了一些。这日他穿着绛紫色的滚金长袍,袍外罩了层薄纱,看上去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谜一般的紫雾之中。
不多时,酒菜俱已齐备,主宾端坐只待开席。
静了片刻,鼋升候起身举杯,朗声道:“今日喜聘已定,既是天作之合,又是秦晋之好。本王先饮一杯,敬谢先人庇佑,亦谢诸位贵宾扶助。”语罢一仰头,将杯中酒浆饮尽了。饮罢一杯,鼋升候又端起第二杯酒,伸手向众人致意道:“诸位请。”众宾客皆齐齐举杯,一同饮罢了酒。随后按照惯例,裕戎和他的叔叔夏宣候又一一向众人敬酒。
如卿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抬眼去瞧简泽,却见他也正转过脸来朝自己眨眼。
便在这时,伴着一阵“扑啦啦”的声响,厅里厅外忽地暗了下来。众人不明所以,一片哗然,待到细细看去,才发现这遮天蔽日的竟然是一大群青鸟。成千上万的鸟儿不知从何处而来,栖了满枝满树,扑闪的翅膀将整个府邸遮得密不透光。
如卿又偷偷觑了觑简泽,只见他一脸煞有介事的惊讶模样,唇角却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此时厅上众人均是又惊又叹,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了片刻,忽有一个白发官服的老叟站起身来,激动得拱手道:“恭喜主君,贺喜主君!青鸟乃是无上祥鸟,这不计其数的青鸟降临世子官邸,乃是大吉之兆!今日之喜事是天作之合啊!”
众人听闻此话,都忙不迭的齐声道起贺来。如卿瞄了一眼裕戎,只见他满脸的喜不自禁,得意的几乎要飘飘欲仙了。
简泽一面令人赏了这老臣,一面和顺的笑问道:“这位老卿家想必定是懂得天文星象的?”
白发老臣忙着领赏谢恩,一旁的裕戎洋洋得意道:“郭太傅任我大夏三朝司天监,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简泽笑笑道:“原来如此,是我眼拙了。”
此时大厅四面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十分婉转悦耳。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