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卷(下)
如卿揣着几部残破的古籍回到锁云庵,倚在青石案前草草翻阅。
不知何时沁儿捧着新集的松针雪水进来了,掩着鼻子道:“哪里来得一股子霉味?”
如卿摇了摇手中的残本,苦笑道:“好几百岁的书爷爷在这里,你可莫要冒犯了。”
沁儿噗得笑起来,掩嘴乐道:“我倒要仔细瞧瞧这书爷爷。”她一面说一面凑了过去,眯着眼睛左瞧右看了一会儿,忽然奇道:“小姐,您前些时候在闻页阁里修补的那些书页,和这本书上的花纹不是正巧一样吗?”
如卿讶然了一回,忙奔至闻页阁,寻出前几日修补好的书页来比照一番,却见页脚上暗绘的如意莲花纹果然一模一样。如卿兴奋得直拍手,捏着沁儿的脸夸赞道:“ 你这小丫头果然聪明伶俐得紧。”
沁儿揉脸道:“倒也不是聪明。我虽不通文字,但绣活儿做得多,花样子自然是记得清楚的。”
如卿噗得乐出声来,摇头笑道:“多亏你花样子记得好。”
沁儿也得意的抿嘴一乐,又笑问如卿道:“小姐,这书里正经得都说了些什么呢?”
如卿摸着鼻子寻思了一会儿,摇头道:“只凭这半本书却也不是很明白,倒是拼上这些残页一起仔细读读,兴许能知道个大概。”
于是两人在闻页阁堆积如山的残页断篇中搜寻一番,发现有这种花纹的书页委实不少。只不过这些书页都破烂得十分厉害,一时难以整理。无奈之下如卿和沁儿只得先将已经拼整好的书页带回房中细看,点着油灯读到了半夜,方才略将这半部残书中所说的意思弄明白了些。
这书中所记述的故事大抵是这样的:上古时候流传下来一正一邪两样灵器,正曰三昧,邪名无生。三昧主苍生之运,无生则主生灵之劫;三昧助天地之正气,无生则长世间之邪风。二者相生相克,互补又互济,流转于九州土地之上几千年。
然不知到了哪一朝哪一代,有位帝王得一倾城宠妃,为博其一笑,不顾镇守灵器的僧人拼死阻拦,将两样灵器拿来盛了美酒香露供宠妃嬉玩。谁知那主正的灵器三昧竟不堪此种亵渎,当即迸出一道红光,自焚成了灰烬。只留那主邪的无生在世上,没了制衡,很快便在九州之上掀起腥风血雨。大地久旱龟裂,狂风漫天肆虐,电闪雷鸣石走砂飞,人们被邪气侵蚀精血,如鬼尸般互相残杀,白骨累累,血流成河,人间成了炼狱一般。
幸而在如此乱世之中,出了一位圣僧,名曰多慈。多慈拼上自己一身极高的修为,将无生的邪气缚住,封压于一座山下,并命弟子世代镇守,至此九州复得太平。为免他日无生失去束缚或为奸人所用,多慈和他的弟子在山场设了重重机关,并对无生施了重符,任何试图触碰和催动无生邪力的人,都会被符法所规。
半本残卷读到此处戛然而止,待如卿想弄明白那符法究竟是如何作用,却没了下文。
如卿将书里写的意思大概说与沁儿听了,沁儿半信半疑道:“小姐,这书里说得神啊邪啊的,可是真的么?”
如卿沉思了一会儿,抵着额角道:“我本不信,现下却也信了几分。”
沁儿奇道:“这又如何说起?”
如卿啜了口茶,抿嘴笑道:“我生平从未见过怪力乱神之事,眼不见不为实,是以不信。可天地之大又无奇不有,我虽未亲眼所见,却又不代表它们便不存在。眼下既有此书,又记载详实,兴许在我的见识之外确有此灵邪之器也未可知。”
沁儿迷糊的眨了眨眼睛,又问:“那书里可有说这无生看上去是个什么模样儿?镇住它的那座山又在哪里?”
如卿残念的摇头道:“这半本书罗罗嗦嗦得写了这许多字,也不过就说了个由头罢了,再要看多的也没有了。”
沁儿又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笑道:“依我说,即便有此邪器,也被镇住了,还施了符法,任谁也接近不得。总之呀,这书上说得离咱们远得很。咱们还是只管想想明儿吃点儿喝点儿什么好。”
如卿被她一说才觉得腹中咕咕直叫,流着口水道:“明儿咱们煮一锅热乎乎的鸡头米粥,拿秋天里酿的桂花蜜来和着吃,好不好?”
沁儿拍手道:“明儿一早我就煮粥去,再蒸上一屉粉甜的菱角糕。”
如卿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蒸两屉,菱角糕苏婆婆也爱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儿话,渐渐睡着了。
到了次日一早,还没等鸡头米桂花粥煮好,如卿便将残本断页用手巾包好,抱在怀中往简泽府上去了。
一路行得匆忙,进了府门时天色方才微微亮起来。简泽仍在书房中端坐,衣衫也不曾换过,竟像是一宿未睡似的。见如卿进来,他含笑不语的将她望了一会儿,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斑竹椅道:“小光来了,过来这里坐。”
如卿呵呵干笑两声,并不上前,只在靠窗的竹几旁拉了只软凳来坐了,一脸正经道:“我一大早过来不为别的,是有要紧事儿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