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佞
卿颇有些胆寒。
此时如卿只想快些诓他饮下那杯酒,赶紧将他迷晕,了结此事。否则再与这登徒子共处一室下去,她只怕自己会忍受不住,将五脏六肺心肝脾胃全都一古脑儿的吐出来。
便在如卿兀自反胃时,那中年男子已经自顾自的斟好了两杯酒,捏了酒杯朝软塌一步步行来。
如卿见实在难以推却,只好在心下暗暗盘算起来:若是我陪他饮下这一杯酒,结果便是两人一同昏迷过去。而我昏了其实也不甚要紧,只要简泽能将这登徒子收拾了便可。
想到这里,她横下一条心,柔声道:“既然大爷想与妙兮同饮这杯酒,妙兮若再推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那中年男子见面前的美人终于不再推拒,得逞的嘿嘿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兮儿真是善解人意。”
如卿心下唏嘘不已,暗暗埋怨简泽竟然将这件苦差描述得易如反掌一般,害得她竟然要喝下自己下了药的酒,当真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眼见那登徒子已经走到帐前,如卿担心他马上就会瞧出此妙兮并非彼妙兮,于是连忙垂着头做出一副矜持的模样来:“妙兮一饮酒便会脸红,实在不愿大爷瞧见妙兮这般窘态,就请大爷与妙兮隔帐对饮,如何?”
那中年男子也不勉强,停在帐前点头道:“那便依兮儿所言。”
如卿将一只胳膊从纱帐的缝隙之中伸了出去,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杯中清亮的酒浆微微摇晃。
“妙兮便干了这杯,大爷也不许食言,定要与妙兮同饮了这杯酒。”如卿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满腔愁苦的将酒杯举到唇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将要英勇就义的悲壮。
“那是当然。”帐外的男子也将酒杯举到嘴边。
到了这时,在愁苦之余如卿忽而又有些庆幸起来。还好简泽下的只是普通的迷药,最不济也就是不省人事一忽儿,待药效散了便也无碍了。若他下的是□□鹤顶红一类见血封喉的毒药,那自己可真是要变成一只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里,如卿一咬牙一闭眼,仰头便将那杯酒喝尽了。帐外的登徒子也哈哈一笑,将杯中的酒浆一滴不剩的倒入口中。如卿觉得这酒里下了迷药后,多了些许曼陀罗花诡异的香气,与寻常女儿红的口感不甚相同,也不知那登徒子能不能发觉。
如卿饮罢了酒,用衣袖轻轻拭了拭嘴角。心中思量着最多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药效应该便会发作了。
可谁知那登徒子竟是十分的不老实和不守信,方一饮罢酒,他便伸手拨开纱帐,探身进来。
如卿一见眼前这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由的惊讶万分,怔了一会儿,恨恨的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你!”
那中年男子拨开纱帐瞧见如卿,一张笑嘻嘻的面孔迅速变成了猪肝色,又由猪肝色迅速变得惨白,脚步不稳的退了一退,声音颤抖道:“怎么会是你……”
如卿怒目相向,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的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可惜此时素致没带在身上。
不错,这个中年男人便是翟让。那个叛国投敌,卖国求荣的太泽郡守,翟让。
若不是他的出卖和背叛,自己的父母兄弟怎会浴血沙场,至今生死未卜?聂江风与青瑜怎会落入殷军手中,受着不见天日的牢狱之灾?太泽城里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怎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些债若是让他来偿,只怕是下一千万次油锅都不够还。
如卿浑身气血翻涌,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奸贼!”
翟让乍一见纱帐中坐着的是如卿,像是见鬼了一般,惨白着脸向后急退几步。待他缓过神儿来,便露出了穷凶极恶的面孔,伸手敲碎了桌上的酒壶,比划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向如卿逼近:“正愁找不到你呢,这下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时如卿的后脑已经微微有些发蒙,可她心头悲愤交加,一把怒火燃得烈焰熊熊,竟也顾不上药力,只气势凛然的狠狠直视着他,轻蔑道:“我也正愁找不着你。”
这奸贼愣了一愣。
就在翟让这一愣神儿的空档,一道清冷的白光倏地一闪,一柄长剑锋利的剑刃已然直指在他的咽喉上。
“世……世子殿下......?”翟让看清了面前这人的模样,两腿一软,手中的碎瓷片咣铛一声掉落在地上。
“跪下。”简泽语声清冷,可每一个字落在人心头上均是十分强悍。
翟让面无血色的“扑通”一声跪倒在简泽面前,一手拉着简泽的袍裾,一手颤抖的指着如卿道:“殿下,这女子,这女子是……”
如卿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下想着该来的迟早会来。翟让这狗贼的命简泽自然是要取,只不过如果被这奸贼揭穿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恐怕自己也是难逃一劫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简泽手中的长剑微微向前一送,顶在翟让的喉头,划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