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暖夜
成了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虽然曾经有人对她说:恶言恶语并不是你的错,因为你的心里有个被黑影填满的空洞,我懂。
但她还是屈服于规则,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本的自己了。
当夜幕降临时,催促她在饭局上出现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响起,陈默全部无视,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钻进了位于夏城旧城区那错综复杂的居民楼群中。
只敲了两声门就开了,开门的女人约摸四十来岁,见到陈默之后稍稍有些惊讶。
陈默却摆出连自己都不信服的真诚笑容:“周老师!”
“是陈默啊,快进来坐!我们正在吃饭,你吃了吗?过来一起吃吧!”
周老师的声音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好。”
老师的丈夫、女儿正在桌边吃饭,他们都认识陈默,热情地起身张罗起来。桌边很快多了一把椅子,一副碗筷,小饭桌顿时显得有点拥挤了。
陈默拿出带来的酒满上,认认真真对老师说:“周老师,今年春节我要去外地工作,没法过来给您拜年了,趁元旦假期来过看看您,祝您全家新年快乐!”
“老师也祝你新年快乐,出门在外工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周老师的眼睛有点红,脸上却满是笑容。
老师家的饭菜还是熟悉的味道,当年陈默不知吃了多少回。
十年前随母亲南下来到这座城市,陈默成了插班生。就像是PTSD患者一样,起初她并不敢和同学们接近,依旧独来独往沉默不语,偶尔和同学发生摩擦,她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用最难听的语言回击,甚至架起课桌椅把所有人从身边驱走。
——这个转校生是个奇葩,离她远点。
噩梦眼看就要再次重演,但周老师却出现了。她是陈默的班主任,了解到母女二人的经历后,她竟用不嫌弃也不怜悯的温柔语气对陈默说:过去的几年里,你一定反抗得很辛苦吧,以后不用再那样时刻绷着了。
那是陈默从小到大听到过最真诚的声音了。
周老师说服陈玉兰多和女儿交流,多关心女儿的事。
周老师给陈默安排了学习对子,每天都有同学陪着她吃饭讲题甚至是上厕所,虽然她依旧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人亲近,但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每一份陌生的善意。
高考结束后,周老师来陈默家里做了最后一次家访。那天,她给陈默带来了一只漂亮的蛋糕,祝她毕业顺利。
“老师都帮你记录下来了,你在学校已经有一百二十三天没说过脏话没打骂过同学了,真的很棒啊,这个蛋糕是老师给你的奖励。”
那是一只淡紫色的芋泥蛋糕,上面开满了花朵,花朵中间是个用白巧克力做的女孩。
陈默盯着那个糖做的女孩,傻傻笑了。
她觉得往后不管再难,都要让自己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
虽然在冬城实验中学的那两年依旧是心底最黑暗的回忆,但和老师还有妈妈一起分享蛋糕的那一刻,陈默体会到了短暂被治愈的感觉。
对于她黑暗且负罪的过往,这点治愈只能带来稍纵即逝的温暖。
但她需要记住这样的温暖。
***
当天夜里十二点过,陈默搭乘航班在冬城落地。
既然余声变卦,她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夏城,不如赶紧返回冬城投入工作的怀抱。
因为起初定好的假期是三天,司机刘姐这会儿还在和家人团聚,陈默直接在航站楼到达层外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酒店。
汽车广播里正在播报本地新闻,第四人民医院即将在春节前搬迁,新址占地十万平米,包括住院部、门诊部、护理部、药房、检验室......后面的内容陈默没有听进去,因为那年轻的司机正在不满地叹气,自言自语吐槽:“真够折腾的!”
第四人民医院,冬城人口中的四医院,因为历史久口碑好,是大部分市民看病的首选。曾听母亲说起过,当年陈默也是在四医院出生的。
于是她随口问了句:“师傅,四医院要搬到哪里去了?”
“郊区!”司机说了个有点陌生的地名,继续唉声叹气,“那地方鸟不拉屎,真是够远的!”
陈默回忆起地处老城区的四医院旧址,附和道:“是啊。”
“可不是么?”
有了乘客的回应,司机很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家的事:“我哥就在四医院住院,从前家里人坐一站公交就能去照看他,现在倒好,以后要去探病,往返路上起码要花两个小时!”
陈默淡淡提议:“可以转去近一点的医院。”
“哎。”司机叹气,犹豫了几秒接着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哥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嗯,是你们口中的植物人,在四医院看护了快十年,别的医院虽然近吧,可是没那种护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