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寒前篇(八)
杨阡赶到时屋内众人脸上具是阴云密布。
张夫人坐在床头泪流不止,听了动静倏尔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杨阡:“我家宜儿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钟侧妃,她待侧妃亲如姐妹,侧妃何以要害她至此,何以要害宜儿的腹中骨肉!”
宁贵妃在她身旁轻声劝慰,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她蹙着眉头,语气也染了怒意:“湘宜是本宫亲选的贤王妃,她一向乖巧懂事、惹人喜爱,又怎么会得罪他人?本宫看是某人别有用心,意欲加害。”
张夫人和宁贵妃这一唱一和,杨阡便是想开口劝阻也无济于事,顺德帝坐在外间,闻言唤来杨阡。
他看着立在一旁神情肃色的人,联想到先前举止,心中怒火更加翻涌:“朕早就说过了,不允你娶钟家女一事!你看看如今,贤王妃受害,甚至殃及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杨阡,你如今还不悔过?”
“儿臣何悔之有。”杨阡一撩衣袍下跪叩首:“儿臣娶含初乃是心悦所至,并无他想。再者儿臣尚且不知皇嫂何时有喜,含初又如何得知?就算得知,又为何偏偏是今日,恰巧是她与皇嫂共处的日子,这岂非惹祸上身?”
顺德帝垂眸看他良久,里间的泪泣声断断续续传出,他抬手支起头额,阖眸挥手命人传二皇子杨子由来。
杨子由踏步至时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屋内场景,趁着拜礼之际掩去唇边一笑:“儿臣见过父皇。”
顺德帝沉声问道:“你且说说贤王妃何时有孕,又为何今日出了事才来禀?”
杨子由俯首叩首:“前些时日湘宜觉身子不适命府中大夫诊治,这才得知自己已有一月身孕,儿臣与湘宜心中欢喜。父皇与母妃皆知湘宜嫁我已有三年,却迟迟不曾有孕,如今得了子嗣自然是想着待寻良辰吉日再告知父皇母妃,却不曾料会......”
“胡闹!”杨子由言语未尽便被顺德帝一声骤喝,“既是得了消息为何不立即来禀,若非你未早早禀明,朕岂会让贤王妃来?况且女子有孕前三月不宜颠簸,更何况她才且有一月!”
杨子由立刻缩了身子,匍匐在地忍不住地颤抖,嗓音逐渐慌乱:“儿臣、儿臣知罪!父皇......”
他抬起头向前爬了几步,扒住顺德帝的衣摆:“父皇,现今如何是好?儿臣三年才得这一子,儿臣与湘宜都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
“母妃时常念叨儿臣子嗣,每每上香之时必会为此祈祷,如今母妃好不容易闻得孙儿,儿臣、儿臣岂能令母妃失望啊......”
杨子由说罢泪不成声,却未曾注意到他说这话时顺德帝的目光。
他皱眉眯眼看着,却不应答。
等杨子由这厢哭完,他才挥手让人将其带下去好生招抚。
“看出了什么?”顺德帝拾起茶盏,抬起一眼向杨阡看去。
杨阡垂下眼眸,他倒不是想杨子由的泪泣,而是揣测顺德帝的态度。
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更为惊人的事,杨阡愕然抬眸,却见顺德帝正挑眉望他:“猜出来了?反应过慢,还需再多历练。”
杨阡喉间酸涩,咽下一口气后才道:“您早知今日之事全是二哥一手策划,不出面阻止,只是想借此看儿臣作何反应。”
他说罢才觉得自己真傻,顺德帝是天子,既是天子执掌一方领地又怎会不知这城中之变?又怎会不知竹林一事,不过是想借此来试探他。
“子由多年前便不满这门婚事,他的性子我清楚的很,既然不满又怎会让张湘宜有孕。这中间他做了什么,张湘宜腹中三年未有孕又是为何,朕一清二楚。”
“只是张太傅也令朕有些忌惮,朕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此事。却没料想张湘宜最终还是有了子嗣......”顺德帝垂眸叹息,低眉看他,“他定然不会留下此子,而你不似从前身后了无牵挂,你有了枷锁滞住,钟含初便成了他的利刃。”
他扶起跪在地的杨阡,扶手拍去衣肩褶皱,命他坐在旁侧:“这也是朕为何不愿你娶钟家女的缘由。你若只是当服从命令一般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执着,那时起朕便看出钟含初会是你的软肋,可你偏不听。”
“但......那尚且是他的骨肉,他怎敢......”
顺德帝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言语紧闭:“现在看明白了?朕选你为太子也是如此,你恭顺仁德,心系百姓;子由虽心有抱负,行事却过于狠厉,长此以往下去必不得民心。”
“天子当以民为本,若连民都哀怨成声,这个国家必定衰败、惨绝人寰。”
想起杨子由,顺德帝又是一声叹息:“当年他并非如此。可自从丽贵人出事,朕将他过继在宁贵妃名下,他就像变了一人似的,满腹算计、甚至不惜骨肉。”
“朕赐他“贤王”封号也是希望他能有贤德之心,你虽仁德却常犹豫不定,子由行事果决,若他有仁德之心,必将成为你一大助力。你二人共守家国,朕也就放心了。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