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梦想.现实
李勤猛然抬头,瞧见黄正忠那张板正的脸心有些悬,他最不愿意被人看见他这副狼狈样还是被瞧见,黄正忠算其中一个,另一个是萍果。
“姥爷,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成为你心中的骄傲了,但我还想再试一试。”他说话像打哑谜,根本就是逞强。
黄正忠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撸起他的黑长裤,见大腿左右各青一块,“你为了什么,我难道不知道吗?”
他再道,话语冷漠,“别勉强自己,从前你不喜欢,日后也不需要强迫,这样对谁都不好。”
李勤还不想认输,不单是为了面子,也为了姥爷,“大家都等着我重新拿起狮头,你不也是吗?”
他重新看向姥爷,姥爷满头的银发,岁月匆匆而过留下沧桑的痕迹。黄姥爷虽然容貌蜕老,但给人感觉还像当年训他,嘴能骂到起泡的硬朗身子,他其实也知道,姥爷只是强撑着姿态,不想被人看扁,被他的孙子看扁。
黄正忠确实做到李勤口中的板正身子,连带蹲下腿都是笔直,一代宗师如今变得无人问津,但精神心态还不能虚,“可我更心疼我的孙子,不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像这么多年村里的人都嘲笑我醒狮班一年不如一年,入班的人越来越少,时至今日我却还在坚持,我也没有顾及别人的眼光,生活是自己的,梦想也是,只要你觉得它有意义,能给你带来荣誉,还有强大,你就放胆地去做。”
李勤被姥爷的话震慑得哑口无言,似乎点破他的内心,也帮他瓦解一直上不去的那根心中大柱。
黄正忠会一些正骨,看他膝盖的位置确实有些畸形,“你这腿是什么时候伤的?”
“上山拍戏的时候。”
黄正忠想着书房还有些药酒,他常年用来涂,很有效,“以后危险的事情少做,还以为自己是打不断腿的混皮小子?”
往日的回忆在心底浮现,李勤在姥爷的心里永远是那个吵着闹着要学舞狮,姥爷不给就混入醒狮班站最后排偷学扎马步的调皮学徒;大半夜不睡觉就为练习击鼓,还吵得鸡犬不宁的最混小幺;终于学会上柱后举着小狮头横穿整个弧溱就为炫耀自己的本事。这些黄正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才会记这么多年,每回有新学徒他都要吹嘘一番他的宝贝孙子当年的风光伟绩。
可惜之后一年不如一年,跟随李勤那一时期的师哥师长都纷纷退出醒狮班,去谋求更好更高的发展,去更远的地方打拼,梦想和现实最终不能共存。李勤也选择出城学艺,再回来这个醒狮班也只是空有表壳虚撑着,缺乏当年鼎盛时期的辉煌。
说起来仿佛还是在昨天的小子,现在就已经长大得连姥爷都不认得了。“没有,姥爷,你打我还打得少吗?”李勤有点埋怨。
黄正忠站起身,居高临下像教导般说:“那也没有你那个不争气的爸打得狠吧。他走了你的好日子也才刚开始。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最后难得的姥爷式煽情。
李勤腿上的疼也减弱些,似乎见到姥爷也就能缓和些疼痛,从前还小的时候,只要他爸要打他,他就跑到姥爷家告状,姥爷一定拿着家法棍棒去教训女婿。
他半仰着身子,仰头看被框在内院里的圆月,单手虚搭在膝盖上,单手撑着地,“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记得我妈刚走的时候,你非常地恨我爸。”说着又回忆起往事。
黄正忠这些年都活在悔恨中,悔恨当初让女儿嫁给弧溱地主家的儿子,表面斯文实则喝酒后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女儿怕传出去遭人谈论一直没有离婚,忍到最后得了产后抑郁,在生下李勤的几个月后受不了吞安眠药自杀,被外人传成是丈夫家暴打死。那很长一段时间,黄正忠都活得抬不起头,见到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李勤选择瞒下这件事。
刚开始是恨屋及乌,错以为李勤长大后也会像他爸一般疯,但被家里的老婆子训后,如果娘家不管他,他才真的有可能变成像他爸一样疯狂的禽兽,于是他们把李勤接到外家来住。至于李勤吵着闹着要跟师哥学舞狮,黄正忠一开始也是强烈反对,他的心中还是有芥蒂,认为李勤学会防身招数后将用在不法的道路,于是防了他一段时间。后面实在是看这孩子倔强还好学夜以继日地用功,才慢慢对他改变观念,认为只要教育好,他便不会误入歧途。
第二个悔恨是对李勤的用心栽培。李勤却在大概在上初中到高中的一长段时间,都很少回黄宅,不是说功课忙,就是没时间将舞狮抛诸脑后,长时间的断联转回到他父亲家里住。每回经过巷子路口,看李勤被人拿着棍棒追着打,黄正忠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孙子,那个满腔热血,拿着狮头骄傲地说,我一定能够带着狮头闯出名堂,醒狮班里最小,却也是最有信心的学徒。
顿然在他脑海里出现一句话,孺子不可教也。便默默地背着手走过,漠视一切。
时间再到前几年,李勤突然有一天登门拜访,没有道明任何就轻车熟路地走进内院,拿起专属于他的黑狮头,在大厅里舞了一段,刚好赶上弧溱县的文化节,县里派来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