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桌子下面是一个火盆，里面的火烧得正旺，烘得饭菜香喷喷，味道塞满了整个房间。

薛师师的手边有一个酒壶，为了逼真，她之前慢慢喝完了半壶，然后把壶随手一扔，倒头就睡。

她眯着眼睛，放缓呼吸，平静，悠长——

元蓝却依旧没有动静。

薛师师耐心地等着，心里在默默数数，很快，就从一数到了一千。

一千过后，元蓝纹丝未动，看起来比死了还安静。

既然比死了还安静，那肯定没有死，薛师师信心十足，决定继续等下去。

月兔渐升，困意上涌，薛师师打了个哈欠，然后用被子蒙着头，睡姿十分不雅。

她的耳朵却高高竖起，耐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虫子的叫声，猫头鹰的咕咕声，还有其他房间的客人的闲聊声叹息声，声声色色，尽入耳中。

薛师师一点一点地过滤它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房间里。

静，耳中出现了另一种感觉，无与伦比的宁静，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道是她自己的，一道是元蓝的，她侧耳倾听元蓝的那道，只感觉它越来越绵密，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清晰？

薛师师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掀开遮挡在眼睛上的被子，看到了站在桌子前、嘴里塞满东西的元蓝。正在进食的元蓝被薛师师方才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本能地回过头来。

薛师师直接从后面把被子套在了他的头上。

这一下，好比突然用罗网网住了高飞的鸟雀，元蓝几乎是不要命地一般剧烈扑腾，动作之激烈，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放开我！放开……唔唔……”

薛师师扑上去，抱住了被子，被子里的元蓝拼命挣扎，奈何挣脱不开。

他挣不开，于是像牛一样翻滚，滚过来滚过去，差点把桌子给撞翻了，薛师师急中生智，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用上了灵力。

元蓝当即痛呼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薛师师拿开被子，元蓝脱离了束缚，依旧一动不动，月光盖在他的脸上，可看见眼睛里的泪光。

他居然哭了。

薛师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你哭什么？”

元蓝眼睛里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他轻声道：“我好饿。”

薛师师道：“你不是中毒中得快死了么？”

元蓝开始抽泣，眼泪流得更多了，最后他不抽泣了，转为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舔手上的油脂。

薛师师道：“谁给你下的毒？”

元蓝不说话，只是哭，哭得十分有感情。

薛师师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了元蓝的腿上，身体互相接触的那一刹那，她听见元蓝痛哼一声。

但薛师师假装没听到。

她抓起元蓝的手指，用自己的指甲去刮元蓝的指甲缝，刮下一层白白的东西。

薛师师把手指伸到元蓝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元蓝不理她，也不看她，他转过了头，眼睛看向窗外的月亮。

窗外是轮满月。

薛师师道：“毒是你自己下的，对不对？”

他不理她，却没法不去听她口中的声音。

“你给自己下毒，是了为什么？为了和我交朋友？什么朋友值得这样冒险去交？”薛师师越说越气，突然抓住了元蓝的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她握着元蓝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元蓝的手骨受到挤压，“嘠嘠”的声音随之响起。

元蓝颦眉，咬牙，依旧不说话。

他的呼吸变快了。

薛师师冷笑了起来：“不说话？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呵呵，一个两个的，都在打我身上的主意，都在对我不怀好意，我明明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越说，心中的怨恨与愤怒就越是强烈，此时理智如同悬着千钧重担的一根丝发——崩断了。

咔！

薛师师掰断了元蓝的一根手指。

元蓝低低地痛呼了一声，脸色苍白如雪，手心里涌出了一层温热的薄汗，他紧咬嘴唇，轻轻发着抖。

他却始终是一声未吭，倔强地不肯吐出一个字。

看着那根弯垂着的小拇指，以及身下呼吸如喘气的元蓝，薛师师竟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她在愤怒与怨恨中做出了这种事，这种她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

“对不起……”

愤怒与怨恨之后，是愧疚与恐惧。

薛师师轻轻地捏住那根断掉的手指，想把它重新扶起来，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但我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