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虞之将其一一放上托盘,打帘出门:“走去斋室吃罢,有姜汁儿的东西最是要趁热吃,不然那股子劲散了,就起不到解表散热之效了。”
斋室里众人皆忙于手头上的事,虞之推门进去,一人前面端了一碗姜汁撞奶,唤她们:“今日做雪山奶冻还剩点牛乳,我混着姜汁做了些姜汁撞奶,吃点去去寒气。”
太真将经书一翻,倒扣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抬起碗来,只见碗中的牛乳泛着淡淡的赫红色,勺子放上去,即刻就凹下去,陷出一个浅浅的小窝,拿起勺子来,不消一会,又恢复原状,太真觉得好玩,戳来戳去,楞是没吃一口。
虞之看着不免好笑,咽下嘴中那口,唤太真:“太真师傅这要趁热吃,别玩了。”
太真郝然一笑,挖了一勺放进嘴中,这味道不同于红糖姜茶那般辛辣直接,红糖融入牛乳,很好地中和了姜的辛辣味,初尝不觉其中有姜味,悠长绵软的回甘中才能品出些浅浅的辣。
吃起来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中渗透经脉,遍体生暖,克制不住地想懒洋洋地舒展身体,伸个懒腰。
饶是平时不贪口腹之欲的主持,一碗姜汁撞奶也见了底。
虞之将碗收了,口吻平常地宣布:“我准备去做点生意,赚点钱来修缮寺庙。”
虞之等了片刻,预想中的阻拦声并没有,只普慧皱着眉说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要去做生意了,寺中日子虽清苦了点,却也不缺衣少食,若是为了修缮寺庙,倒不需你如此辛苦。”
虞之贴过去撒娇:“我本就爱做菜,人家吃我做的东西吃得香,我也开心。病了一场恍如隔世,在寺中我也闲不住,还不如去做点自个想做的活呢。”
普慧还想要再劝,主持截住了话头:“既是你心中所盼,那便勇敢去做罢。旁的不必考虑,若是要银两,只管去找普慧拿。”
虞之眉眼一弯,笑意盈盈:“钱就不用了,我那日当了只簪子,当了五十两呢!零零碎碎买了些东西,还剩三十两有余。”
普慧倒抽一口冷气,拽着她问:“你当了哪只簪子?”她竟然都忘了问一句,买了那么多东西,银子从哪来,现在被虞之一挑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虞之怔了怔,思量了一下:“是一只楼阁式的银步摇,好像是收在一个绯红色的小盒子里的。”
这下连太真都急了:“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怎能当了,快去赎回来。”
哦豁,好像闯祸了。虞之对这些物件倒是没甚感觉,但看大家这架势……
于是虞之硬着头皮撒了个小谎:“我叫当铺老板给我留着,我日后还会来赎回,他答应了的。”大不了这次下山去跟当铺老板说一声。
普慧道:“当铺老板的话做不得真,旁人一出高价,哪还管是不是答不答应了你,转手就卖了出去。”她去柜子里翻出钱来,点了点,顿时丧了气,“但寺中只有这些铜板了,凑不够五十两。”
虞之将铜板细细收起来,放回原处:“诸位师傅对自己倒是超然物外,但凡涉及我之事,却各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般下去,影响了各位师傅修行,倒教我如何在庙中自处。”
“衣裙钗饰皆是身外之物,不必如此挂怀。且由它换来了更有价值之物,解眼前之困,它的意义便大于母亲将它留给我的意义了。”虞之挽住普慧,将她劝在椅子上坐下。
普慧叹了口气,问她:“既然你都打定了主意,想好做什么东西去卖了吗?”
虞之浅笑:“想好了,那日看老人家可怜,把她一大袋黄豆全买下来了,刚巧庙中又有石磨,我想先做点豆腐脑试试。”
太真插嘴问:“那日你都遇到小贼了,还要下山去卖吗?你得平平安安的才好。”
大家俱静了,虞之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静坐一侧的秦世献突然开口:“我每日陪观音婢姑娘去吧,也不说定然能保姑娘安然无恙,但至少有一男子在身侧,小贼也能多几分忌惮。”
虞之立刻接话:“我认为可行,就麻烦兄台陪我去好了。”
哪里怪怪的?太真偏头疑惑问:“说了这半晌,小郎君,你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吗?总不能一直称你小郎君吧。”
秦世献遗憾地颔首,略一思量,起身朝主持一拜:“能否请主持为我取个名字,也好便宜各位称呼。”
主持翻书的手一顿,抬眸认真地直视他:“姓名不易随意更改,若是我为施主取名,恐无端生了因果,误了施主前程。”
秦世献洒脱一笑:“前尘往事俱已忘了,一个名号罢了,攀扯不上什么因果,主持不必将其看得太重。”
主持沉吟片刻,道:“如此也罢。”她揽袖磨墨,提笔落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不若就叫阿瞒如何?”
虞之凑过头来看:“哪个瞒?”
“隐瞒的瞒,世事不过大梦一场,莫问前尘瞒了何事,前路宽敞,大步前行即可。”主持拎起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