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晓时分,寺中众人已在上早课,虞之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去厨房拿昨日蒸好的八珍糕。
八珍糕入口松软,一嘴下去齿痕边缘就软软地塌下去了,花型不再。因只加了一小勺糖的缘故,嘴中充斥的尽是那八珍的香味,辨不出有些什么,但就是香气扑鼻。
虞之倚在灶台上,伸手又捞了一块,手一滑,没拿稳,那块八珍糕掉了。虞之转头去寻,不知怎的,那八珍糕掉的地方旁有张纸。
什么啊?虞之拿起来,纸上字迹遒劲潦草,分辨半晌,写的是“感谢诸位师傅与观音婢姑娘收留款待,不便再多叨扰,某已自去,多谢。”
不用猜,也知道这封信出自谁手,虞之捏那张纸看了两遍,丢进灶炉里烧了。
她承认,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心酸痛了一瞬,但缘起缘灭,不过刹那。他们确是在某一刻同频共振,但各有各路,也不值得遗憾惋惜。
生活还要照过。
虞之拎了锄头,准备去将那片荒芜已久的绿地开垦出来,野草乱生,马刺横乱。哎,虞之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干。
早课结束,众人一同从讲经堂中踱步而出,昭示着一日已过。虞之杵着锄头回头看了看,一小片地,她才垦出五分之一,腿和手还被野草划出一道道血痕,间或还被马刺扎两下。
不干了!她丧气地把锄头一扔,丝毫不顾形象地瘫坐地上:“干不完,真的干不完。”她在现代蔬菜瓜果都是跟有机农场订购,她顶多去农场里看一看品相,劳作什么的,可真不是她的本领所在。
太真一听,将袖子撸至腕间,一把将锄头捞起来,劝她:“那么大块地,一个人干不完是正常的,观音婢你去旁边歇歇,别坐在田里,我来干一会。”
清缘也揽了袖子,正小心翼翼地拿镰刀撬起一簇马刺:“一个人干点就干完了,你别总是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悄悄扛了。”
何德何能,竟让她遇上这样的人。虞之凤眼微垂,心软得一塌糊涂。
普慧师傅过来搂她,温声细语:“你先去把手跟腿洗干净了,你这腿上左一道右一道的血痕,待会要拿点雄黄消毒,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只会埋头干活。”
虞之可从没被这般温柔地口吻关心责备过,抬眸瞥她:“知道了,普慧师傅,下次不会了。”
“好了好了,你去歇着吧,今天的饭我来做就成。”普慧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卧房。
这可不行!虞之是真爱做饭,她噌地一下躲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普慧:“不行不行,我早上刚泡发了木耳,要做什么菜我都想好了,不能不让我做。”
普慧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这场病倒是把你的懒病撵跑了,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偶尔做做女工,叫你学点厨艺倒像是拉你去宰一样,结果一病,倒好,又成了另一个极端,叫你歇会都不愿意。”
虞之笑:“这不是顶好,把原来不愿做的都补回来。”
“行了,别贫嘴,要去就去罢,既你要做饭去,那我就去将那几件袍子打个补丁。”
“补丁?为何不直接买新的?”衣服破了就扔,不喜欢就买新的,生活在新时代的虞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普惠道:“寺中的钱一份巴不得掰成两份花,那些衣服也没坏,就是破了个洞,补补还能穿,倒也不必买新的。”
她倒是忘了,这不是新时代,还是生产力不发达的封建年代。
虞之三两句话结束话题,转身去了厨房,将早晨泡起来的木耳从水中捞出来,又捞了一筒藕,在水里削皮,溢出的浆汁也被水洗去,没溅到人身上。
再洗净雪豆、胡萝卜,与切好的藕片和木耳一同放入煮沸的清水中,加入适当油盐,焯水一遍,捞出备用。
然后剥开几瓣蒜,切成细细的蒜末,放入锅中爆香,须臾间,蒜蓉香气扑面而来,此时再将焯好水的蔬菜倒入锅中,翻炒入味,出锅。这道菜做起来没甚么难度,但精髓都在炒制蒜蓉这道工序上,她琢磨了许久,方才领悟到真谛。
现在正是吃藕的季节,昨日在街上看见,便买了几筒,她历来爱吃脆藕,尤其酷爱这道荷塘月色。
于是这道老板最爱的菜便成了素食店里的一大招牌特色菜,每逢夏秋季藕正当时的时候上市,到藕不再应季又换菜单,绝对保证新鲜。
眼下又做,恍如隔世。
午饭时,众人皆赞这道菜爽口,藕片脆香,胡萝卜也是脆的,雪豆和木耳确是软的,真如其名一般,一口下去,直教人想起莲叶田田,荷塘月色清明。
见众人吃得高兴,虞之便也心满意足,下午时意气风发地同清缘与太真将那块荒地收拾干净了,翻埂晒垄,又拌上草木灰,改善土质。
整地理墒太过劳累,晚饭时虞之随意炒了两个小菜,天色见晚,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虞之夹起一块土豆刚要往嘴里送,“啪叽”一大滴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