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姑娘
吃完饭路遥便回了房间。
昏亮的灯晕底下,湛蓝色的传单被少女裁成方形碎片夹在那本墨绿的日记本里。
数学大赛——由八中和十中举办的一场复合型比赛。为的是从二十所中学里选出高智的数学人才,好为B市高考保送增添名额。
这于路遥而言,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她急需用钱来解决李德明家的生计问题,也需要一个机会来洗清她身上污点。
“咚咚——”
李德明敲响了她的房门,在门外放了杯牛奶,她听见男人压低音量说:“遥遥,牛奶要趁热喝,也别复习太晚,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啊。”
过了许久,客厅传来男人步伐走动的声音,紧接着,咔哒,客厅的灯也关上了。
橘黄色的暖光透过试卷折射到绒绒的脸上,少女咬着笔头神思渐远。
停课的事还没来得及跟李德明说,怕他一时没忍住直接找校领导谈话,那样会变得更麻烦。
窗外黑洞洞的,乌云压得大地有些喘不过气。
楼底下不时传来汽车嗒嗒的喇叭声,却不是从前那道嚣张跋扈的声音。
路遥手撑着下颌,漂亮的水眸盯着楼底那辆迈巴赫出神。
那是辆款式极新的车。
车身前端的数字车牌是罕见的六字开头。车顶是经改造过后的星空敞篷顶。那样稀有的车不是洛溪这种贫民窟养得起的。
车上的人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漆色的车窗缓缓降落,驾驶位的少年探出头朝她这边看来。
寂静凄清的夜晚,躲在树丛里的虫鸣吱吱叫着,光晕落在湿漉漉的草上像是给它镀了层珍珠。
少年手搭在车窗上,手撑下颌,神色慵懒地撩起眼皮,两指夹着点燃的烟,嘴里吸着一口,幽幽地,吐出灰蓝的烟圈。
暮秋的夜晚,冷风刮得脸有些疼。那头亮眼的冰蓝色已经开始褪色,根部长出一截不一样的发色。
风撩起少年的头发,从参差有序到混乱潦草,他本就柔顺的头发转眼揉得杂乱无章。
路遥看着那抹色出神,她有多久没见他了,好像很久了。
像那样傲俱的少年,被她下脸,还会主动找她……
见他神色缭乱慌里慌张去抓那部快要掉落的手机。
她躲在窗帘后面,痴痴地笑起来,一双水瞳颤得跟花儿似的。
“滴滴滴……”
兜里的诺基亚响了。
长方形的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楼下的少年将手机放在耳边,等待接通。
许久,
“喂?”
她嗓音怯怯的,又轻又软,映在少年的耳蜗里格外动听。
祁瑞抬起眼睛斜斜睨向灯光明澈的房间。
窗口,少女娇小的身影打在帘上,她好像没发觉还偷瞄他,蓦地,翁张的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对着那道身姿绰约的人影咽沫,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你,能下来么?”
语气带着恳切和急躁。
路遥有些紧张。
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比以前听着更低更哑。
“有什么事么?”
那头沉默了一下:“我这里有张小月诬陷你的证据,你下来拿。”
证据?
路遥微皱眉头,晶莹的眼睫下垂,眼底少年宛如皓月白净透明。心里长叹:这人又去做什么庵攢事了。
她神情冷淡道:“祁瑞,我不用你帮,你回去吧。”
少年急了,“不用帮?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说你的,你就一点不在乎,一点也不想证明自己么?还是说,你为了顾春和什么污水都愿意淌!”
清寂的夜晚,就算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少年怒不可解的愤懑。
少女淡淡地摇头,这是她对顾家人的复仇,只有将自己置身险境方能死地而后生,她要的是顾家人身败名裂。
“你不用再劝我了,祁瑞,回去吧。”
回去吧,别再管我的事。
“操!”
少年冷淡地哼骂了声。
她咬着唇隔帘望着因气愤而离去的少年。
窗外的雨依旧滴答,而她彻夜无眠。
翌日清晨,窗外樟树葱茏丝毫不受季节影像,树叶尖端垂挂着一串串的雨滴,风一吹,撒一地。
少女撑伞带帽的从一栋一单元走出来,背上背着包嘴里叼着块面包像是去上学。
坐门口的张大爷抬起眼睛看她,眉眼不自觉垂弯。
他记得这丫头,一栋李家的,整个小区就她学习最好,人也乖巧听话。
走出小区,少女径直走向公交站台,目光在站牌上搜索。
八中在B市的北角区,一南一北,与二十中恰好相反。她只需坐十八站再转两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