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
黄守卫说的这家客栈叫做如归楼。如归楼虽比不上临安万千繁华,但在这小门小户的三宝镇已算得上气势恢宏。然而存在感最强的,却是如归楼对面的田慎医馆。
“听说这对面的田家医馆有位田神医,十里八乡的疑难杂症,不管多么顽劣,到他手里就会药到病除。最神的,就是能让这瘫在床上快死的人能重新下地行走干活。”浠尔讲述着从黄守卫那里得到的消息。
“不觉得越看越觉得可疑吗?”苌楚说道:
“本该是素朴治疾的地方,却如此铺张。”
“怎么,难道神医就该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两袖清风,舍己为人啊。”青宗打趣道:
“若当真有神医的本事,活死人肉白骨,只怕会有数不清的人带着万贯家财来祈求延年益寿吧。”
苌楚觉得无聊,伸手拿起桌上的小茶杯,用手指推着茶杯绕圈玩。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青宗问。
“可能是高大娘早些年失去了儿子,受的打击太大,现在活得恍恍惚惚的,见着年龄差不多大的,就都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苌楚答到。
“我问的是你。”青宗浅喝一口茶,道:
“也过去这么些天了,我问浠尔他也只知晓个大概。”
青宗手执小茶壶,往苌楚的茶杯里,斟倒进八分满的绿茶。动作舒展,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息流露。
苌楚一时间怔愣着,看着青宗。眼前的人与初识时已有了几分不同,偶尔恍神间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些像是别人的影子。
“犯什么傻呢,问你不说话。”
手中茶杯落于桌面时茶汤晃荡,溅洒出来了一些到青宗的手上。他不甚在意地将手伸到苌楚面前,将细小的茶水珠弹在她的脸上。看她忙不迭用袖子擦脸的慌张样子,恶趣味的哼笑道:
“天都下雨了,还不知道跑。”
“什么狗屁贵公子。”苌楚似乎对自己那么一瞬间将青宗看做贵公子的自己感到无语。
“我说想什么呢,那么专心。原来是在想俊俏的小公子啊。”青宗莫名有些得意。
究竟是心事被说中的羞耻,还是内心被骤然暴露而带来的虚张声势,又或者是那一瞬间的后知后觉,苌楚恼羞成怒了。用力一拍桌,站起身来,化身为高大娘。
“瞎说什么呢,你个大黑个。”
桌椅板凳的推拉声响起,急切的脚步声随着,以用力关上房门的响动作结尾,一气呵成。
浠尔无奈摇摇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叹气说道:
“姑娘家的心事可别随随便便说出口啊。”
“是吗?”青宗却不甚在意。
只觉得被骂大黑个似乎也不是多么让人感觉不开心的一件事情。
鸟儿一向不知人心的忧愁,天光乍亮就开始啾啾唤人醒。搭马上辔,利落妥帖地收拾好,青宗跨骑着新买来的马匹,整装待发。
“儿啊,儿啊!”突兀的声音响起,浠尔登时后背发寒。
高大娘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扑倒在浠尔的脚边。
“怎么才回来就要走,娘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对不起你,非要这般抱怨娘啊。你可别再抛下娘一个人了!”
如归楼借宿的多为外地前来求神医问诊的外乡人,许多人不知这其中缘由。众人被这高大娘的哭嚎声软了心肠,纷纷开始劝说浠尔留下,更有甚者撸起袖子,准备将这一行车马拦下。
“娘亲都这般岁数了,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你这做儿子的也多担待些。”路人劝言一。
“老娘当时也是拼去半条命才将你生下来,如今竟然想把老娘抛下,一个人逍遥快活去,可还有天理。”路人愤言二。
“都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难。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齐齐整整的团聚在一起。”路人感言三。
你一言我一语,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毫无还手之力。浠尔的辩驳淹没在这悠悠众口之中。真是寸步也难行。
“我知大家都是一颗善心,但在这医馆门口,还望大家能少些高声大气,小女替为父谢过大家。”身形瘦削的少女,身着姜黄色外衣,一条同色的发带虚虚将头发集拢在脑后,微微欠身向诸位行礼。
“这高大娘原也是这医馆的病人,如今时好时坏,方才造成这般局面,与这几位来客是无甚关系的。”
众人见田神医的女儿下场解释,才纷纷偃旗息鼓,三两下散回人群中去了。
“多谢姑娘相助,只是我们着急赶路,不知这高大娘该交由谁人照顾。”苌楚看着高大娘依旧死不撒手的样子,问道。
“我已差人去请高大娘的家人前来,她家据此也不算远,想来再过片刻就到了,各位随我进馆内等待吧。”田玉青邀请众人一齐坐等在医馆内。
田氏医馆内部混杂着药香、焦糊味,偶尔还有腥腐之气传来。学徒四处奔忙,端着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