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没有办法拒绝打折活动。
——体育比赛不是走神的理想场合。但是五成贪心外加五成好奇,足以让我的思维飘到遥远的外太空。
这学期的体育课题是球类运动。
我走神的惩罚很快具现化为朝我面前飞速袭来的一道黑影。
“啊!小心!”
“哇——池边同学,没事吧?”
身体慢了半拍才跟上大脑传来的信号。姗姗来迟的躲闪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我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干脆利落地倒下。
鼻子传来难以抑制的酸痛,细密的痛感使脸部灼烧起来,等回过神来时,生理性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来。
好痛……
鼻子不会断了吧。可恶,我不想以伏地魔一样的脸示人啊!
体育老师或许也和我担心着同样的事——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过哈利波特。
因为泪水的缘故睁不开眼睛,我听到她驱散围观同学的声音。同学像是羊群一样不情不愿地散去。比起担心我的伤势,我怀疑他们只是想偷懒。
老师拨开我捂住鼻子的手,“啊”了一声。
我痛苦地眯起眼睛,表情应该也一样的扭曲:“老师,我的鼻子呢?”
“啊,还好好地在呢,”老师的声音透露出毫不在意的潦草感。
作为伤者本来会被这种毫无温度与同情的声音伤到,但她这种目中无人的口气使我确信,我的鼻子大概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就让罪魁祸首送你去医务室吧。”
我勉强地睁开眼睛,擦掉眼角旁渗出的泪水。只见她从人群中揪出一人。
那人摆了下肩膀避开老师的手,我听见他说,“别碰我。”
是不良吗?是不良吧。
人群散开,露出一道缺口,在他身边形成一小片真空地带。
体育服外套的拉链被他拉高到领口,棒球帽下的脸在阳光下呈现出蜜色,眼白略有泛蓝,显出一双清澈而带有寒光的眼睛,好像雪原的灰狼。
他垂下眼俯视我,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啧”。
那副看垃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要打架吗?
还有,学校里原本有这么多长着闪亮脸蛋的人吗?
“拜托你了,久望同学。”
别把伤患拜托给这种家伙啊老师。
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久望既没答应、也没反对,默不作声地插着口袋,向远处走去。
栗间班长向我投来忧心的注视,我向她比划了个OK。
虽然我并不OK。
我拍掉膝盖上的沙土,用手背附上脸颊。肌肤的凉意稍微镇定下火辣辣的细密痛感,我慢吞吞地走在久望后面,地面反射出的阳光让本来就脆弱的泪腺又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我目光没有聚焦地注视着久望的棒球帽,在树影中一上一下地摇摇晃晃。
如果说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超能力的话,那我的超能力就是百分百被球砸。
总感觉这学期每节体育课对我来说都象征着血光之灾,要不要干脆翘掉呢……
我有些忧郁地想起,上学期翘掉的体育课时我还没有补完。
“……喂,对不起,行了吧?”
摇晃的黑色棒球帽停了下来。
他侧过脸,注视着旧校舍灰白的墙面,就好像那上面的爬山虎有多么好看一样,以一种十分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们走的是通往医务室的小路,这边平时并没有人来。
他的浑身不适好懂到可笑,多半是以为我在哭。
我感到很不舒服。倒不是因为被误以为哭泣——而是他这种垃圾态度。
被疑似不良的家伙用这种看到毛虫一样的方式对待,我可是比他不爽一百倍。
于是我也停下脚步:“不行。我绝不原谅。”
他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哈?我不是道过歉了吗?”
“所以我不是也说过我不接受了么?”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被噎了一下,“你想怎么样?”
我亲切地指导他:“说「实在对不起,池边同学」。”
他露出一副不理解但又懒得计较的表情:“实在对不起——池边同学。”
“说得真烂,”我给出指导性意见,“然后是「用球砸到你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肌肉大猩猩。」”
“……用球砸到你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肌肉大猩猩,”他露出无语的表情,“说这种话就行了么,还有你说谁是肌肉大猩猩啊?球场上被砸一下什么的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我紧紧盯着他:“但你是从男生半场那边把球扔过来的吧?”
久望:“……啧,对不起。行了吧?”
他插着口袋,在小路旁的长椅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