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空
到身旁方榭的低语。
“这样离开,他能开心吗?”
孙童眨掉了眼中的泪,又想起幻境中的曾经,想起大师兄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倾诉着他的烦恼。
“秘密就是——我其实从小病气缠身,多少次缠绵病榻时都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没想到都撑过来了。”
“久而久之,我反倒看开了。”
“只是爹娘爱之深,我着实担心,还有义妹……也就是你方师姐,她也是个倔脾气,一根筋……”
“所以其实大师兄我也有很多烦恼,而且生来就背负了一个无法预料的未来,自己倒罢了,可牵扯到旁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童当时年纪小,不懂他话中苦涩,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秘密”上。
但他的好奇心没有得到足够的满足,甚至有些失望。
因为大师兄身体不好这事大家都知道,实在算不得一个秘密。
还不等他说什么,大师兄突然笑了笑,笑得比阳光还明媚温暖,揉着他的脑袋对他说:“终于不哭了。”
“等你长大了,大师兄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到时我把你方师姐和赵师兄都喊上,让他们见证你斩妖除魔的飒爽英姿如何?”
……
带着笑意的声音永远淹没在了回忆之中。
孙童一直在等大师兄兑现诺言,可他再也等不到了。
悲痛的情绪将胸膛占满,反而冲淡了孙童对方榭的畏惧。明明平日不敢和她多说话,对视一眼都会被她眼中魄力吓得惶惶不安,此时孙童却鼓起勇气应了她一句:“不会吧。”
一滴水珠砸进草丛中,孙童偏头望去,正瞧见方榭身前草丛中的一片晶莹。
但他还是说完了想说的话。
“他应该会很难过,因为我们选错了路。”
自从大师兄死后,方榭再没有这般哭过。
她天生性子冷淡,不善交际,唯有面对义兄,趁四下无人偷偷叫他“哥哥”时,才知道自己其实也可以是个爱撒娇的小妹妹。
她其实从没忘记过那时的事。
那时大师兄同她一起出山除妖,却在落脚客栈后染上风寒,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事虽时常发生,但她还是担心不已,打算留下照顾。
但大师兄没有答应。
他说,一切如常即可。
他说,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还会发生很多事,不该为一人驻足不前。
她那时哭笑不得,只觉得大师兄突然咬文嚼字说起大道理来,好生奇怪。
现在想想,那时的大师兄是不是已经预感到命不久矣,这才不得不利用最后的机会宽慰她?
白雾外的黑气在烈焰下逐渐化去,消散时难免对周遭环境产生影响,不仅引得幻境场景如回光返照般再次闪动起来,也使得在场剩余的零星死魂有了狂化征兆。
后山又陷入新的骚动,可方榭的视线再未从浮动的白雾上挪开。
外层黑气彻底散尽后,白雾终于得以化形成了原本模样。
只是再没有曾经的英俊潇洒。
披头散发的死魂虚弱地几乎看不清面容,手脚和头都无力地垂坠着,像是被吊在空中受刑,痛苦而无奈。
夏日的日光阳气最盛,照在康遇本就近乎飘散的死魂上。
没了黑气替他遮挡,他就像块冰塑,一点点的在烈阳下化去。
不过片刻,便只剩右脚还勉强能看清了。
——那有鬼契连线相牵的右脚。
方榭不忍再看,收回目光猛地抬手挥剑,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确认鲜血在剑刃上镀了层暗红的膜后,她跨过滴满她泪水的草丛,直朝康辙而去。
又是一剑挥下,方榭以自身血契之力斩断师父的血契连线,自愿担下了强断血契的反噬后果。
这是她唯一能为义父和义兄做的了。
世上没有万全之事,失败了便只能接受,她从不会因无法接受失败结果而后悔。
但她现在确实后悔了。
尤其是亲眼见证大师兄抗拒怨气入体的那一刻,悔得不能自已。
心口如被万线切割般难受,方榭低头呕出一口黑血,却顾不上擦。
她奋力抬头望向空中白雾,看黑线顺断口飞散,直至渐渐蔓延到那片模糊白雾的右脚之上——
血契连线一断,风棋便收回了压制康辙的灵力,康辙终于得以挣脱定身束缚,疯了似的朝那白雾扑去。
方榭轻喊了声“义父”,他也没有回头。
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在他手掌捞到白雾的前一刻,白雾仅剩的右脚也消散在了空中。
三年心血乍然成空,一切都回到本该有的状态。
几位家主终于走上前来,齐齐出手,困锁住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