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合彰楼。

段钥下了马车就戴起帏帽抬脚进门。合彰楼是典当这一行当中的大头，她信得过老板沈无声，故而来此想要换些银子。

临近正午，街上和店里的人流变得稀疏，段钥刚进门就吸引了店中伙计的注意。那人哼着小曲翻账本，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此刻的悠闲。他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段钥一眼，发现她穿着极为素朴，手上也没拿什么东西，于是低下头接着整理账簿，也不上前招呼。

小尹停了马车就跟上来，走到段钥跟前，听她吩咐后走向前台，“我家主子要卖东西，烦请合彰楼老板出来一叙。”

那伙计不耐烦“啪”地合上账簿，懒懒应声，“这时间，我们打烊了。烦请您和您主子申时以后再来。”

合彰楼从没有按照时辰开店的规矩，这点段钥是清楚的，毕竟段良活着的时候，每当没钱抱着家里名贵的雕刻书具来当，根本不分时辰。小尹在春风里生活多年，自然也清楚一二。

“合彰楼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他反问。

那伙计眼睛上下瞅着小尹，摆出真诚无辜的笑容，颔首道，“上个月刚出的，您还是移步他处吧。”说着就给旁边的小厮递眼神，让他送客，然后又低下头翻看字据，时不时偏头瞄一眼段钥那俩人走没有。

段钥心知这是伙计犯懒，但她也懒。

懒得顺他的心，遂他的意。

“沈掌柜为人行事果断、做事利索，怎得遇到这般伸手要饭的废物。”她悠悠出声，随后直接不睬伙计的辱骂阻拦绕开他径直往楼上走去。

“哪来的穷酸土匪脱口便是秽语！”

“你们做什么？硬闯的话我会报官的！”他拿起倚在墙边的木板冲上去扑向段钥。

报官？段钥停住，转身回看那伙计，眨眼间闪身抬腿踢开了那木板，木板开裂刮蹭到伙计的脸，流下一道血痕。

“报官？”她轻笑出声，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流满血的下巴，恶趣味地将声音压低，轻飘飘开口，“你报官，看看最后被绳之以法的，是我……还是你呢？”说完便假模假样学了几下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中反派惯有的诡异笑声。

小尹：“……”

伙计：“……啊啊啊啊啊啊！”

“发生何事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随后拐角处露面的便是一路跑下来的沈无声。

楼下的动静怎会不传到楼上，不过这正达到段钥的目的，她懒得爬楼梯上楼。

沈无声穿着简练，一双凤眼眼尾上挑，柳叶眉细长且色黑，眉眼中处处带着精明，是少有的妖艳美人相。

段钥看着这往日里与她共同“享誉”望州商界的女子，又淡淡瞧了哭着再地上摸爬滚打诉说“实情”的伙计一眼，再次感慨沈无声用人的眼光——

真烂。

沈无声并没有管那伙计嘴里颠三倒四说不清楚的话，只嫌弃地拽开被他抱在手里如求救信号的袖子，转头一脸笑容对那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姑娘道，“店里伙计怠慢姑娘了，姑娘没被吓着吧？”

伙计闻言怔住，他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那鬼魅的笑声还在耳边荡漾，再看看好整以暇看自己热闹的段钥。

到底是谁被吓着啊！

段钥微微摇头，暗叹，这沈老板不亏与她齐名，这也太会做人了。

“没有。”她柔声柔气说道，“家中有着一些闲置的宝贝，不知可请姐姐一观？”

沈无声作为典当楼的老板，这些年多宝贵的东西没见过，就算是御赐宝物也能波澜不惊应对，但面对客户，仍是欣喜点头，“自然，姑娘请便。”

她等着段钥拿出来两三件东西，自己好估价做完这笔交易，然后好好收拾店里的人，接过就看那不愿露出容貌的神神秘秘的姑娘扭头对着她身边的小厮安排了一句，小厮——

搬进来一件。

搬进来两件。

抱进来五个卷轴。

拎进来两袋子首饰。

搬进来一个大花瓶……

沈无声原地怔愣了会儿，走出门一看，这哪是一两件，这是一两车啊！

段钥默默走到她身边，“这下可以谈生意了吗？”

“可以可以！”沈无声回头应道，“楼上请。”

·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等刘壮下了马车，赵长风指着他离开的方向问楚誉清。

“不然呢？人家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你了。”

马车又开始动起来，碾着大理石板往主街走去。赵长风掀开窗帘看着马车往陌生的商业街走去，“怎么去北街了？那边全是卖的全是笔墨纸砚，你去那干嘛？打杂啊？”

楚誉清瞪圆双眼，“我也不是不学无术好吗？陛下昨个儿还叫我去宫里赏画呢！”

“你？赏花？”赵长风抱着双臂，十分无情拆台，“名贵字画就罢了，我看你就是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