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
现在是11月,秋天刚刚开始,然而细雪带着冷冽的铁锈味,在空中纷纷扬扬。
江野摇下车窗,用手掌胡乱擦了下车窗上的雾气,伸出头向外张望着。
一阵寒风钻进他的领口,江野缩了缩脖子,从兜里掏出半盒烟。
“诶,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差了。” 江野叼着烟,一手挡风,一手摁下火机,点了几次才成功。他深吸一口,吐出一串灰白色的烟雾,身子暖了些。
烟雾很快消散在空气里,江野转过头,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寻哥,还得等多久啊。”
被唤做寻哥的男人没抬头,瞄了眼腕上的手表,“快了。” 他说道,声音哑得像灌了沙。
“寻哥,我一个人也能来接她的。你要不等会回去补个觉吧,都熬了两天了。”
“没事。” 男人摸了把下巴,粗粝的胡茬摩擦在指腹,酥酥麻麻,他想自己出门前应该要刮个胡子的。但连日的奔波让他连睡个整觉的时间都没,哪里还管得上收拾自己。于是也就作罢,随意撑起胳膊搭在框沿,眼睛看向远方,沉沉说了句,
“今天是她出狱的日子,我也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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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帆市第七女子监狱的铁门轰然打开。服刑期满的女犯们鱼贯而出,她们急切地奔向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家人,哭泣着和他们相拥团聚。
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享受出狱的幸福,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苏易。
苏易走在人群最后,她提着一只褐色的漆皮箱子,那箱子似乎很轻,仅用单手就可以拎动。
她跨出监狱的铁门,抬头望向天空。天空很暗,没有云,也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雪花和寒风。她又回头望了望缓缓关合的铁门,看着囚禁她两万多个日夜的景象在眼前逐渐消失。
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苏易感到一丝湿润。她静静地看着,直到铁门完全合上,不留一丝缝隙。她才提起箱子,大步踩着一地的雪花向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路边吉普车摁响的喇叭叫停了她的脚步。
苏易站定,看着车上先走下一个穿棒球服牛仔裤的男人。男人留着利落的寸头,两三步就迈到了她的面前。
“苏易?” 男人倾身确认道。
“是我。”
“哦,你好你好,我是江野,帆市第三刑侦支队的。” 男人热情地伸出手,和她打招呼。
“你好。”苏易把箱子换到左手。
“这是我们队长,顾千寻。”江野回身指了指走来的人,“我俩今天是特地来接你的,行李我来拿吧。” 他说着,往前跨一步想接过苏易的提箱。
“不用了,我自己拿。”苏易错身避开,礼貌又疏远地拒绝了江野的好意。她见眼前又走近的一个男人,男人很高,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挡去大半光亮。他的脸沉浸在光影中,五官模糊,轮廓却分明。
苏易仰头,恰好到他的下巴,一圈青色的胡渣落入她的眼睛,像从土里钻出的一根根秧苗。他双手插兜没有说话,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苏易也回了个浅笑,把碎发捋到耳后,问到,“接下来去哪。”
“咱们先回市区,把东西放下吃个饭,然后再带你回局里。” 江野说。
苏易没有异议,跟着他们坐上吉普车的后座。
车内空间不小,但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大堆。苏易叠起后座平铺的一块毛绒毯,放到一边,又掸开皮座椅上的烟蒂。
“别介意啊,我平时太忙了,这车也是连开带住的,难免有点乱。”江野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和她对话。他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冷嘛?要不要开空调?”
“不用了,谢谢。” 苏易答着,开了点车窗。她靠近窗边,看窗外疾驰的景色和穿梭的人群,忽然觉得这个城市从未有过的陌生,原来七年,真的改变了一切。
江野也顺着她瞥向窗外,忍不住感慨,“诶,本来这个季节,帆市的枫叶早就开红了一片。但这几年环境越来越恶劣,气候也变得异常。夏天下雪,冬季高温都不算稀奇。今年这红叶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得了咯。对了,苏易,听说你从小就是在帆市长大的是么。”
“嗯。”隔了几秒,苏易才淡淡应了一声。她目光没有收回来,仍旧盯着车外,面上也没有表情,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江野打量她没有往下聊的兴致,于是也就悻悻地闭上嘴,专心开车。
对于苏易,江野是有些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和她接触的。按照身份,她是罪犯,他是刑警。他本该可以自若地用高她一等的姿态去凝视她,看管她。但是江野做不到,不光是因为今后他们办案需要她的帮助,还因为苏易身上有股独特的劲儿。
这劲儿让江野难以形容,好像她不是一个被判入狱的杀人犯,而仍是数年前那个名声大噪的天才科学家。
江野不自觉地就想起初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