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些(二)
陆力生得一副五大三粗,筋肉虬结的大腮帮永远不停。他嚼着肉脯,跨下马,见四周没有用火痕迹,抬头看了眼挂满枝头的肉块,本应鲜艳如果实般的红肉此刻僵化无弹性,颜色已透出紫。
目光转下,地上的残骸还未收拾,一张雪色鹿皮刮尽了油脂平铺摊在地,应是要晾晒做衣。
“爹!臭丫头不会将雪鹿殺了吧!”
该说是父子连心呢还是驴儿子脑子不过弯?陆力脸色铁青,粗掌一掴,扇得那陆小見没差点旋起来。“哎哟!爹!”
“你敢喊痛!”
陆小見双手捂住半边脸,疼出泪花,委屈不已。他也没哪里问错呀?
此时从队伍里走出一匹马,上面坐着一劲瘦男人,瞧着沉稳。他有意无意地挡在陆小見面前,低头向陆力请示:“头儿,我们该回去禀报大祭司吗?”
陆力哼出一声粗气,鹰眼狠狠扫视四周。满树的口粮,小野种不会走远,也不可能不回来。“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他对劲瘦男人与陆小見下达命令,“其余兄弟跟我搜!”
音未落,随即一声‘驾’,接连奔去的五六匹马踏出万马奔腾的隆隆架势,后面另有三条长腿狮头猎犬跟随。
“忻叔...”
陆小見放下手,直眼望远去的尘嚣,半边脸肿胀老高。“还是你待我最好...要是你是我爹就好了...”
“嘶——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那被少年唤作‘忻叔’的男人是鹿脚村的外乡人,没什么话语权,念他有些身手,便一直以来跟随在陆力身后,而陆小見更是他从小看到大。
“我没乱说!”陆小見一抹眼中泪,难得倔强,“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我爹亲生的!”
忻义见他还是这般口不择言,心中一乱,急得下马。
“你还胡说!怕不是路上北风,吹得发热,糊涂了!”他握住陆小見的手,又眼疼少年高耸肿胀的半边脸。
“唉——”男人长长一叹,替对方拭去眼中泪,“哪有亲爹不打儿子的!方才那般大逆不道的言语,莫要再讲!”
不哄还好,一哄,情绪如山倒,陆小見更委屈了。瘪嘴一抽抽,干脆扑倒在男人怀里大哭,“忻叔,我好想我娘啊——”
忻义叹气,摸着少年的脑袋无言安慰这个。
唉声怨气。如此凄婉的气氛下,两人无一人察觉身后有个四条腿偷摸离去的鬼祟身影。它频频回望地上的遗骸,想了想那人方才的叮嘱,最终选择放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早已重返大道的破晓忽闻背后马蹄声欢快,立马停足负手,驻在原地露出会心一笑。
骑上马,破晓拍拍马脖,招呼宝儿一块共骑。
“啊这...你确定?”宝儿犹豫。
“当然!快点快点...”破晓坚持,把着缰绳信心十足。
“那好吧。”
话音刚落,半空丝丝缕缕,凝出一条如雾似的白烟,瞧着却是比原先大只许多?
未等那条白烟化形,破晓□□的杂色马回过魂,见四周陌生,背上又压力山大,受惊嘶鸣了一声,躁动地凌空蹬起前蹄。
宝儿依旧呈灵态荡在半空,就等着万一有什么不测,紧急关头好立马钻进去救人。
可未曾想,破晓这回还真有点家伙。他把着缰绳松弛有度,腰身稳健有力,口中不断发出短促有力的斥马声。
那匹杂色马见甩脱不掉,牛马精神当即发挥出来。抖抖长耳,打了声嗤鼻,便垂下脑袋不闹腾了。“好马儿,好马儿。”破晓拍拍马屁,抬头朝上面再次招呼,“好啦,下来吧!”
“想不到你还会驯马哩!”宝儿在破晓怀里逐渐化出人形,破晓眼疾手快替她披上长衣,后又待她穿戴整齐。
“本就被驯服的牛马,费不了什么劲。”他照旧给香灵打上个长尾蝴蝶结,“倒是你,还留心眼。”
宝儿听着怪怪的,认为哪里有些不对,“我那是保你平安!自然要有心和眼。”她倚在人身上,脑袋后仰搁在肩颈,鬓边打旋的发丝蹭得对方耳轮发痒。
破晓不自然地别过脸,胡乱挠了挠脸颊。
“看呐,好多星星。”
北境势高,每每天气晴朗,夜色降临,大幕一铺,亿万颗星子如银河一般倾泻画幕。一抬手,仿佛如咫尺般唾手可得。
破晓抬眼,穹苍流光溢彩,变幻多端,是边塞独有的良辰美景。
“嗯,很漂亮。”就是孤独了些。他不自觉环紧怀中人,将圈子缩上两圈,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漫天的繁星有什么好孤独的。
宝儿俏皮一笑,突然心生一念,“那你觉得,日出和星空,哪个更漂亮?”
星海每过一阵就变幻一次色彩,在可三马并驾的道路上,驮满重物的杂色马甩着尾巴,慢慢悠悠,仿佛置身于幻彩琉璃世界。前路无尽,破晓忽然生出一股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