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
经了片刻休息后的沈寡妇已然镇定下来,开口时极有条理:“今儿一早潘家二公子就拿着一幅画进了丘山斋,说是不久前买的,找了行家品鉴被鉴为赝品。他叫手下堵着丘山斋的大门吵闹,赶走了楼内的客人,还从墙上撕扯下许多画来,叫嚣反正丘山斋里的画作都是假的,挂着也是欺客!”
“潘家二公子,潘邵?”
“正是此人!”
宁松晚略吸了口凉气,潘家乃望京城首富,潘邵更是市井间谈之色变的恶少。素日里张狂惯了,欺负了人,苦主大多忍气吞声,赔钱了事。偶有强硬的去告官,亦是无用,最后赔了银子还得挨板子,盖因上一任望京县令就是潘家人。
如今的潘家虽依旧不好惹,但好在望京城易了主,潘家也不能只手遮天了。
缓了片刻,宁松晚问: “张老先生可验过那画?”
“自是验了,确为赝品,想也知道定是那潘邵将真迹调了包!”沈寡妇愤愤不平道:“张老先生被他们气得险些背过气儿去,可连去医馆请个大夫他们都不准,就这么把着门谁也不许进出,定要赔了银子才肯罢休!”
“可有报官?”
沈寡妇忙点头:“我来找你前先去了趟府衙,将事情说明白,确认衙子们往那边去了,这才赶过来报信儿!”
“那沈娘子可知潘邵买的是哪一幅画?”
“我隔着窗往里瞧,有些话听不分明,并不知是哪一幅。”
“那可曾记住任何细节?”
沈寡妇认真回想了下,“那画轴好像是犀牛角的,裱画的锦菱上画着山丹和牡丹。”
“犀牛角?”宁松晚蹙了蹙眉,“犀牛角湿气重,拿来褾轴会招虫蛀,丘山斋里没有用它作轴头的。颜色相近的应是紫檀,紫檀轴头,倒仙牡丹锦……”
宁松晚双目微阖间,已将丘山斋近几月售出的画作褾轴在脑中走马灯般过了一遍,很快就捕捉到其中一幅,眼中精芒闪现:“是前朝大家高仰之的《春山猎游图》!”
见宁松晚猜出来,沈寡妇也跟着高兴,“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宁松晚唇角淡出一抹诡秘的笑,撩起幢帷:“先去一趟西市。”
马夫得令,立即拨转马头,改道往西行去。
望京城有两大市场,东市商品精良,遍布古董真迹,服务的是权官达贵。西市则要亲民一些,优劣参半,还有许多专门卖赝品的摊子。
宁松晚将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拐角,令人逐一去问,凡是摹过《春山猎游图》的画匠都请过来。
一盏茶后,阿照带回来三个画匠,一个老者,一个中年,还有个瞧着比宁松晚长不了几岁的书生。
就在沈寡妇以为宁松晚是打算盘问蛛丝马迹时,宁松晚却语出惊人:“你们三个谁想赚大钱,不畏坐牢的那种。”
话音落处,一枚亮灿灿的银锭子已摆在三人面前,瞧着足有五十两之多!
三人先是一愣,继而各自思量一番。老者率先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哪能受得了牢中的阴湿和酷吏的盘问?银子给得再多没命花也是白搭……”
宁松晚给乐心递了个眼色,乐心将二两碎银塞给老者,然后笑咪咪问:“老人家可还记得方才我家姑娘说了什么?”
老者阅历深广,哪里不懂这是拿钱封口的意思,当即装起了糊涂:“你说什么?老头子我耳聋听不见,什么都没听见。”
目送老者走后,宁松晚将目光落向那位思量良久的中年,“你呢?”
中年长叹一声,不甘又无奈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若为了这锭银子去坐牢,只怕等出来时妻已改嫁儿子也认了他人作父,请恕在下不能相帮。”
宁松晚表示理解的点点头,乐心将封口的银子送上,那中年感恩戴德,信誓旦旦绝不将今日事说予任何人。
最后只剩下那个头戴飘飘巾,一身书卷气的清隽书生。明明最不像贪财重利之人,却不等宁松晚问,就主动道:“我愿帮你!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只要你能保我不死不残。”
宁松晚略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爽快道:“上车吧。”
往丘山斋去的路上,宁松晚先问了书生的名字,得知叫祝青臣,而后未多作寒暄,直接言明了此次任务。
祝青臣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拧眉望着宁松晚:“所以,姑娘是要在下冒充那幅赝品的画匠,并当堂将《春山猎游图》画出来以为佐证?”
宁松晚淡笑着点点头:“你可能做到?”
祝青臣迟疑片刻,郑重点下头去:“能。”
马车放缓速度停了下来,马夫回头禀道:“姑娘,丘山斋内已没人了。”
宁松晚撩帘向画斋看去,她自是料到这时所有人应已被带至衙门,过来看一眼不过是想确定一下损失的数额。
看到满地狼藉和光秃秃的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