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徐婳站在观赛席上远远看着赛马场上那个疾驰的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句诗:
少时狂走西复东,银鞍骏马驰如风。
明明是和纨绔子弟丝毫不沾边的诗句,此时却觉得无比契合。
眼前这个少年就像脱胎换骨一般,一上了马背就能让人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脱离不开。
仿佛赛马场中策马奔驰的少年和那个在酒楼里喝酒划拳的纨绔子弟不是同一个人,又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烈马奔腾,尘土飞扬而起,沈笑南一手挽弓,一手从背后的箭囊中取箭射出,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长箭夹杂着簌簌风声,稳稳射中远处的葫芦,葫芦应声而碎,崩裂的碎片中一只白鸽扑楞着翅膀高飞冲向天空。
又一声破裂声响,第二只羽箭再次射中葫芦。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十只箭尽数射完,沈笑南策马折返,在尘土飞舞中勒紧缰绳,红鬃烈马前蹄高抬,引颈嘶鸣。
尘土飞扬中他翻身下马,迎着日光一步一步走到高台前停下和阿木古并排而立,等待着礼官宣布结果。
场内一片沉寂,并没有刚刚西辽勇士射箭时的欢呼声,甚至都没有人出声喝彩。
六艺是世家子弟自小便要修习的功夫,沈笑南会骑射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骑射这么好。
沈笑南虽然经常游手好闲,但他并不喜欢参加世家子弟的骑射活动,所以观赛席上的世家子弟很多都是第一次看到沈笑南射箭,顿时瞠目结舌,方才的种种不忿之声也都平息下去。
皇帝握紧龙椅扶手,眼眶有些泛红,颤抖着嘴唇情不自禁叫出一个名字:“孟安。”只是声音太小,没人能听见。
连阿木古都惊住了,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模样:“小子,原来你不是个混混 。”
沈笑南暗自叹息,刚刚似乎发挥过头了。
礼官绕到高台上,将比赛结果悄悄告知周允,周允上前,扬声宣布结果:“沈小侯爷和阿木古勇士都射飞十只鸽子,阿木古的鸽子最高飞到柳梢,沈小侯爷的鸽子最高已经越过柳树,几寸之差,按照规则是沈小侯爷赢了。”
话音刚落,大肃的观赛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而西辽观赛席一片惋惜。
傲云王子神色一动,松了口气,虽然输了,但是几寸之差也不算太惨。
阿木古额头拧成小山疙瘩,露出懊恼之色。
沈笑南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却很明快。
皇帝已经平复心绪,依旧四平八稳坐着,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似乎输赢都不重要,似乎刚刚那个差点儿失控的人不是他。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皇帝是很满意的,赢得一方没有占太多上风,输的一方也没有惨败,这种近乎平局的结局对即将和亲的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而场外的徐婳现在并不关注这场比赛的输赢,她静静的看着场上的那个少年,直觉告诉他,沈笑南这个人不简单。
她不太明白沈笑南更换比赛的原因,但是能做到百步穿杨,绝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他为何要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还任由民间将自己的名声搞得那么臭呢?他和父皇之间又有什么牵扯?徐婳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条汉子!是我看走眼了。”阿木古虽然不服输,但还是由衷佩服他。
沈笑南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全凭目测,侥幸而已,我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罢了。不过既然我赢了,不知之前勇士答应的话可还作数?”
阿木古大手一甩,别扭道:“愿赌服输。既然输给了你,那我承认不如裴温书和谢修平,道歉榜文我也会写。”
看到他受瘪的样子沈笑南开心极了,但是道歉榜文这事他却不能让阿木古真的执行。他也明白那玩意儿贴出来确实有失西辽国体,相当于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脸西辽,这件事若真的做了,没准往后会给西辽留下什么把柄。
他不过是想替裴温书和谢修平争一口气才立下赌约,如今既然已经逼阿木古承认技不如人,那也就不必坚持什么榜文了,他可不想因一时之快留下祸患。
于是摆摆手,道:“榜文就罢了。方才我也是和勇士置气,一时口不择言,你我输赢已定,此事就此作罢。”
阿木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口几次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最后只道:“多谢。”便扭过头去。
一波三折的赛马会热场终于在沈笑南略胜一筹中圆满结束,皇帝褒奖了沈笑南,又命礼部赏赐了珠宝到永城侯府,场上众人便各自归位了。
随后礼官宣读赛马致辞,至此赛马大会才真正要开始了。
场上各方选手比赛激烈,徐婳却没什么心思观看,自沈笑南回来后她就一直在盯着他看,看得沈笑南终于受不了了,问她:“李兄,我脸上有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