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杀一样,她得把这个角色演好了,不让人发觉不对劲,才能适者生存。
她闭眸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的梦境,把这些日子的梦连起来回忆了一遭,才听见殿门被人打开的细微声响,不过须臾,那为了迎合寡妇身份换上的暗色纱帐已被人打开:“主儿,该起了,一会儿得去乾清宫呢,今日要去景山。”
她故作刚醒的样子,微微睁眼,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她的陪嫁,名叫元夕——一身素色旗装,头上的小两把头一改平日的红绳束发,这些日子只以一根白绳束住。小姑娘长着一张圆脸,小家碧玉的,嘴角有着深深的酒窝,身量不高,本就不过十五出头的年岁,有些瘦弱的身子让她显得愈发年幼了些。
婉然“嗯”了一声,方才起身,在她的伺候下梳洗更衣,她本不习惯这些一举一动都有人侍奉的日子,可若真叫她自力更生,穿衣、梳头、妆扮,她没有一个是会的,故此也只能认了,每日任由她们捣鼓去。
今日日子重要,所有人皆身着白色孝服,至于妆发也自是能简洁便简单些了,所以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便都弄好了。
她抬眸,看着铜镜里几乎未施粉黛的女子,巴掌大的脸上,眉不画而黑,一双丹凤眼自带柔情,鼻子细巧挺秀,唇红齿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就要在这寿康宫里度过余生了。
寝殿外的桃木刻云纹四方桌上,已经摆上了御膳房送来的早膳,不同于前些日子清一色的清炒清蒸毫无荤腥可言,今日的早膳有些丰盛过头:娃娃菜虾仁豆腐汤、荠菜银鱼生煎、红枣乌米饭、时蔬燕麦粥和一道蟹粉炖蛋,倒也难得,但她并不去细究这里头的原委。
吃饱餍足她才披上了披风,拿上了汤婆子准备出门。
今日与她同行的,还有当日入宫时,内务府拨给她的宫女凌波,比起元夕,凌波的身量高了快一个头,也要胖些,一张方圆脸,平素不苟言笑,却并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仆三人在一处时,亦能说会道,做起事情来也是干脆利落。
临行前,凌波还是不忘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主儿,刚熬好的,昨夜段太医特地叮嘱了,要主儿今儿早起喝了的。”
婉然收回思绪,望了一眼那碗药,有些无奈但却也认命地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直到嚼了两颗蜜饯,又漱了口,才姗姗起身,真的出门了。
她所居住的镜月馆是寿康宫后殿的西配殿,甫一出门就瞥见了后殿进进出出的宫女们,偶有一两个见了她微微福身,她亦回赠一笑。
后殿住的是婉太妃,婉太妃已经八十二岁高龄了,历经四朝,自潜邸时便陪伴先帝,是这宫里头资历最深的人。如今随着年纪增长,眼睛早已看得并不真切,视线模糊,不常出门,便是先帝崩逝守灵,也没怎么去过。
若非今日要去景山,只怕太妃也是不便出门的。
婉然没多问,仍旧继续往前走,就看见前头前殿的西配殿书林堂大门紧闭,看着像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还是一旁的凌波看懂了她的意思,说道:“主儿,寿太贵人昨夜没去守灵,所以今早去乾清宫去得早了些。”
她了然地嗯了一声,这位寿太贵人也是和她一样的命运,去年才刚刚进宫,如今,不过才刚满十七罢了。
“请颖贵太妃安。”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这寿康宫里居住的这些人,就走到了前殿边上,瞥见了如今居住在寿康宫正院里的颖贵太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忙依照着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学到的规矩,抬手行了个礼。
新帝登基,继后被废三十年,孝仪皇后薨逝二十年,这后宫并无太后,唯有颖贵太妃,是当日与孝仪皇后交好的里,唯一还活着的了。先帝晚年,曾掌六宫事,又有抚养新帝幼弟之名在,故而颇受新帝敬重,先帝驾崩,亦做主,让贵妃入住寿康宫正殿,安享晚年。
颖贵太妃年近七旬,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左右罢了。
“起来吧,不必拘礼。”颖贵太妃微微抬手,出口的声音亦是温柔慈爱。
既是碰见了,便也没有各走各的理,婉然跟在她说身后一点,放慢了自己有些年轻的步伐,顺应着她,缓缓地往寿康门外走。
太妃们年老,如今又是冬日里,所以寿康宫外早已备好了暖轿。婉然跟在颖贵太妃身后直待她坐上了轿子,自己才绕到了一旁自己那顶小小的,不及她豪华的轿子边,准备上去。
“妹妹。”被一个堪当自己奶奶的人称一声妹妹,婉然不露声色地一顿,忍住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转了身,就听见颖贵太妃掀开轿子一侧的帘子,问道,“听闻昨夜守灵你晕了过去,皇贵妃传了太医,又把你送了回来,现下如何了?”
婉然听着她有些关心的话语,竟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她莞尔一笑,才回道:“臣妾无碍了,劳烦娘娘挂心。”
话落,轿子里的人微笑着放下了帘子,不再多语。婉然也忙走进了轿子里。
轿子在宫道上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