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温热的舌尖令李珩有短暂失神,双眸浅浅觑着同他有些陌生的三妹妹。少女动作生涩,莹白面颊染上艳丽的红晕,烫得眼眸快要滴出水来。
“哥哥。”少女软软叫了他一声,双手捧住他的手掌,似在讨好他。
李珩凝神,抽离指尖,偏过下巴:“使团在京都会停留数月,和亲一事,同你不会有干系。”
铃鸢听明他话中意,转而破涕为笑,连对李珩的惧怕都减了几分。
“多谢太子哥哥。”
李珩贵为皇储,言出必行,铃鸢不怕李珩会骗她。
少女跳跃的尾音愉悦灵动,李珩投去一眼。铃鸢让他瞧得心跳险些停了,翘起的嘴角慢慢平直。
出了东宫,铃鸢暗暗吐口气。
不得不承认,能得李珩相助,并非因她是当今太子名义上的假妹妹,而是他误会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可惜使团还要在京都停留数月,她仍然要继续背负着那晚的秘密。
*
和亲一事在朝堂议过一次,支持者多,反对者甚少。突厥和大夏停战数十年,之前虽有此意向,但从未挑明。此番态度却咄咄逼人,好似不嫁个公主过去,隐隐有开战之意。
皇后趁着李珩来请安的功夫,道:“突厥休养生息多年年,兵强马壮,早有不臣之心。如今段老将军已故,朝中还有谁人能用?”
李珩拨动着杯盏中的茶沫,垂眼,道:“母后之意,是赞成和亲?”
“珩儿,”皇后屏退众人,忧心忡忡道,“你父皇眼中,除了长生,已无家国大事。这些年,异象频繁。又是大旱,又是地动,民间早就经不起折腾。眼下,用一个公主换多年平和,才是上上策。”
皇后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自父皇迷上长生之法后,所思所为已脱离从前的英明神武。不仅年年增加赋税,还拜那个方士为国师,命各地建道观供奉。
军饷紧缺,国库空虚是其一,其二是带兵的人选。
四十年前,段老将军带领一队铁骑踏平突厥的领地,突厥从此以臣自居,年年朝贡。一年前,有人告发段家谋逆,君山的铁矿,庞大的私军,无一不在昭示着段家的野心。
皇帝一怒之下判满门斩首,朝中谁敢求情,同谋逆罪论处。段家一百零四口男女老少,唯有段家七郎因作为太子伴读出城狩猎,而借机逃窜。
此时放眼朝堂,真要挑一人抵御突厥的侵袭,难。
哪怕真和突厥发生冲突,即使胜,也是惨胜。
李珩顿手:“您有人选?”
皇后说出心中最佳人选:“你三妹妹,如何?”
李珩抬眼,皇后无力勾了勾唇角,解释道:“先前永阳来求我,想让我帮着给铃鸢求情。我去找你父皇时,那些突厥使者竟从登仙殿出来,手中拿着的,正是几位公主的画像。”
皇后抚上胸口,心有余悸般满面愁容:“宫中适婚女子不过你嫡亲的妹妹永阳,二公主初禾,三公主铃鸢。”
突厥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笃定自己不会走空。皇后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起和亲,初禾还有张贵妃张罗。这样算着,铃鸢已是最合适的。
皇后心有不忍,还是道:“铃鸢承了公主的身份,珍馐美味,锦衣华服长大,皇室不曾亏待她。此番送去和亲,便当她偿了这份养育之恩。”
皇后说完这些,脸上显出疲惫。
倘使两国开战,元气大伤,吃苦受累的还是太子李珩。铃鸢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和李珩交往生疏,不比永阳亲密。李珩行事素来冷静自持,不会不明白她这般筹谋是为谁。
李珩放下茶盏,浅声认同:“母后所言有理,明日父皇会宴请使团,不如让三妹妹献舞。”
“好,”皇后拧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尽早让和亲一事落定,才越稳妥。”
*
铃鸢自东宫回来后,一头扎进榻上便沉沉睡着。一睁眼已是翌日,屋里立着三四个陌生宫女。
她惊坐起身:“你们是何人?玉蝶呢?”
为首的嬷嬷让人端来托盘:“公主今日要为陛下献舞,奴婢们这就为公主梳妆。”
铃鸢强作镇定,牵出一抹笑:“我不曾接到父皇旨意,嬷嬷是不是弄错了?”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劝公主还是不要推拒的好,”嬷嬷说着,拿眼风上下扫了她一眼,“公主若起了旁的心思,日后敏妃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铃鸢听完心下一凉。
无论她结局如何,她终究无法将阿娘置于危险中。
嬷嬷见她神色木然,命人围上来给铃鸢换上舞衣。舞衣是绯色软烟罗制成,缥缈轻透,贴合着女子曼妙身姿,越发衬得她身形玲珑,如随时都要踏云飞奔的仙子般。
换了衣裳,侍女上前为她戴上碎金流苏面帘。镜中女子只露出双绝美双瞳,眼波流转时,比春日中的九尾狐还要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