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三天后，艾伦收到了第一张来自罗丝玛丽的快信。

对于她会知道自己的住址，艾伦并没有生出疑心。也许自己在不经意间提起过，毕竟她们围绕着雪伦和离开庄园后的生活发生过不少交谈，即便没有，知道莺庄住着一对格林兄妹的人也不在少数，稍加打听就可以获知。而那封快信——

虽然信封上写明了莺庄的地址与“格林先生收”的字样，但里头只有一张没写几行字的字条。

罗丝玛丽的书写水平十分有限，大概表明了一个人的日子令人焦虑忧心，希望艾伦能大发慈悲去看看她，或者允许她到府上拜访。她的字迹歪歪扭扭，短短几句话就有不少拼写错误，但对于一个女仆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非是需要帮助主人待客的高级仆人或是小姐夫人们的贴身女佣，穷苦出身的女孩们从小在家帮忙家务，大一点了就送出去做工，连多余的纸笔都没有钱买，更不要说接受教育的机会了。

原来罗丝玛丽曾经也学过拼写吗？又或者是她自己买了书自学的呢？她曾经是雪伦身边的二等女仆，薪水比杂役们高出不少，拿一部分出来买书也是有可能的。

艾伦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曾经误打误撞地错进过仆人的房间，不比庄园大厅里的灯火通明，仆人间的光线要昏暗得多，只有区区一根蜡烛竖在烛台上，以备夜间的不时之需。而她想到的是，也许总会有这样的女仆，就着蜡烛微弱的火苗，捧着磨损严重却能便宜一半的旧书埋头苦读，一直看到眼睛被烛火熏得发干发疼。

她的心徒然一紧，像是透过这几句糟糕的手写字，头一次感受到了罗丝玛丽身上那种“竭力争取”的劲头。

她又看了一眼字条，内心有些动摇。如果没有被格林夫妇收养，而是在福利院无依无靠又脏兮兮地长大，自己又能比她好多少？

但她的犹豫挣扎没有持续多久，柏莎太太敲了敲门后探身进来提醒她：“艾伦少爷，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可别让道森先生等太久。”

柏莎太太一向很喜欢里德，认为他勤奋肯干又讨人喜欢，尤其是前者，时下年轻人很少具备这样的品质了。以至于无论里德提出邀请艾伦去温斯特做客多少天，她都会一口答应。

艾伦甚至有过一个好笑的想法：如果自己和里德都是柏莎太太的孩子，她一定更偏心里德，比如会把没切均匀的布丁中大的那一块分给他。

事实上这事儿早有征兆。在雪伦还会在家里说里德坏话，试图在自己这儿煽风点火那阵子，柏莎太太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背地里曾经对自己半无奈地感叹过：“雪伦小姐对嘴甜的先生怀抱戒备是好事，但要我说，先生们嘴甜未必都是坏事，这得看他有没有坏心眼......总之，她不该总是说道森先生‘花言巧语\''，这没有根据。噢！但愿她没有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过，难为道森先生的气量大，不和她这个小姑娘计较......”

由此可见她对里德的维护。

艾伦走了会儿神，柏莎太太便又笑着催促起来：“快动身吧，来吧。”

她只好站起来穿上薄外套，经过门口时弯腰吻了吻柏莎太太的脸颊，这才向门外的马车走去。

温斯特无论何时都是一样的美丽宜人，只是今天稍有不同的是，康德拉管家没有出来迎接她。在被里德带进庄园转了一圈后，依旧没有看见这位老管家的身影。

“康德拉管家不在吗？”艾伦忍不住问。

里德扭过头冲她一笑：“不错，他有个‘约会’，所以我给他放了假。”

“约会！”不怪艾伦感到震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康德拉管家的太太好几年前就去世了，而他的儿子则在德文郡的一位豪绅家担任管家。

“我恐怕不是你想的那种约会。”里德朗笑了两声，“而是他的一位朋友。据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一家都是有着拉丁血统的佃户，康德拉的父母觉得他出身低下，曾经很反对他们结交。但事实上他们非常投缘，尽管那位朋友年轻时就早早出海去了美洲，但这几十年来他们从没断过书信往来，而现在那位朋友又回到了英国。”

艾伦不由感叹：“真想不到他有这样一段友谊，听着像是传奇！希望你给他放的假期足够长，如果是我，指定有整日整夜说不完的话要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楼的某间偏厅，里头的桌子上用绸布罩着件什么东西，体积不小，恐怕这就是里德这次想让她看看的“小玩意儿”了。

里德让艾伦坐在桌前的长沙发上，自己则像个戏法师似的摆着架势，以一种利落又潇洒的姿势扯开了绸布——里头是一所木头做的精致漂亮的小房子。

“当然不止于此。”里德熟练地弯腰操作，他的手臂小幅度地转着圈，似乎是在摇动某个拉杆。而与此同时，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从这个木头箱子里响起，小房子也发生了变化：正中央的窗子打开了，里头一圈骑着木头小马的小人转起来，有男有女，衣饰也各不一样，像是小孩子在做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