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那天之后，利兹广场的公寓有规律地迎接着它的访客。

斯科特先生在最开始的三天里每天都来，之后则是隔天来，帮艾伦查看伤口并换药。艾尔玛也跟着父亲来过两回，带来了慰问的鲜花，她对艾伦是很有好感的，他总是那么亲切和气，她还记得珍妮弗太太第一次带她去子爵府邸参加舞会时，就是艾伦请她跳了支舞，好让她不那么紧张拘谨。

其次是雷蒙德，也是两三天来一次，主要是来看望两位格林——他当然也关心艾伦的伤势，但更多的，他希望自己的陪伴能让雪伦不至于感到无力，并尝试着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需要他帮助的，雪伦把一切打理得有条不紊。

最后是里德，他天天都来。

他当然该来！雪伦暗自腹诽，艾伦会受那么重的伤都是因为他，他应该负点儿责任！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足够尽心了，自己不准他进艾伦的房间，他就呆在客厅里看文件或写回信，其间你可以要求他帮着做任何事，一旦有需求，他马上就会站起身来照办。好比某一天厨娘太忙照应不过来，里德就帮忙抹了一只鸡的脖子放血。

是的，这是雪伦看了诸多小报又听了不少闲谈后自己汇总出的“补血法”。

伦敦的肉铺里买不到禽类的内脏，更不要说血了，只能吩咐厨娘买来活鸡现杀。为确保干净卫生，内脏要清洗好几遍才能用来熬汤，血液也不能浪费，要加一点在汤里才算完。除此之外，她还买来各类“红果”——樱桃、莓果、桑葚，规定艾伦每天都要吃。

且不管是她的食谱真的奏效了，还是艾伦从小像男士那样运动打下了好底子，总之，除去第一天夜里发了一晚上高烧，她的恢复情况很不错。大概一周之后，艾伦已经可以靠自己撑起上半身，垫着枕头和人聊天了（但不能很久），斯科特先生建议她可以在屋子里多走走。

又到了午饭时间，当她再一次在雪伦端来的托盘上看见汤碗时，忍不住苦着脸表示抗拒。

“你知道你一定得喝。”雪伦对此不为所动，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新菜色，“但我想从今天起你可以吃肉了，而不是一丁点剁得粉碎的肉糜，那会更有营养。今天有猪肉，萝卜蔬菜，樱桃是买的早市最新鲜的！”

艾伦认命地开始舀汤喝，“伤口已经完全不流血了，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往汤里加料了，说实话有股怪味。”又问她，“里德还在客厅里吧，你安排好他的午饭了吗？”

雪伦怪声怪调地哼了一声：“他今天压根就没来，昨天下午接了一张仆人送来的字条，他就急匆匆跑去谈生意了！”

“你怎么知道他去谈生意了？”艾伦好笑地问。

“雷蒙德告诉我的，他听到了一点风声。”雪伦凑近了小声说，“巴普勒斯侯爵牵头组织了一支远航去东方的船队，正在伦敦的富豪圈子里集资，据说道森先生一口气投了五万英镑。现在巴普勒斯侯爵逢人就说这件事，以显示自己这次船贸稳赚不赔。”

艾伦终于咽完了那盘汤，一连往嘴里塞了两大口蔬菜，以至于口齿都有些含糊：“看来那位侯爵一定也动员过斯特兰德先生了？”

“是的，但雷蒙德婉拒了，他觉得侯爵大人的航行计划有些冒险，他更倾向于把钱投进银行或者购买海军股票。”雪伦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我也认同这个做法。”

但她马上又变了脸色，愤慨道：“所以你看嘛，我们亲爱的道森先生把赚钱视为第一要事，可以轻易抛下为他受伤的朋友！顺便一提，如果这次船贸赔本了，那他不光拜金，还很愚蠢！”

艾伦简直为雪伦和里德之间再次恶化的关系感到头疼，只能半好笑地先安抚她：“你知道的，谁也不希望有人受伤，同时，谁都有自己的事需要忙。”她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雪伦柔顺的头发，“别对他恶声恶气的，这可不太礼貌。”

雪伦别扭地轻哼：“那他下次再来看你的时候，我应该让他进房间咯？”

“当然，我也有很多话想问问他呢。”艾伦把吃完的托盘摆到一边，脸上透出几分疲惫，她在饭后总要睡一会儿，雪伦便摆弄着枕头的高度让她躺得舒服些。

“我的莎莎能照顾好一切，她已经是个出色的女主人了。”艾伦迷迷糊糊地低声夸奖着，抬起的手指却沿着雪伦的眼眶一晃，那是对她眼下因熬夜带来的一小点青黑的示意，“我很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雪伦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客气话似的，闷闷地说：“这都是我乐意做的，除了我，你还想依靠谁呢？”

无论如何，这次谈话软化了雪伦对里德的态度，在他第二天捧着花束登门的时候（真够凑巧的！），雪伦允许他走进艾伦的房间探望。

从艾伦中弹昏迷开始算，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了，但感觉上像是更久，至少里德的视线着魔似的落在艾伦的身上离不开，活像眨一下眼她就有可能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