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艾伦在傍晚时分转醒过一次,那时屋里正好没人,厚窗帘遮挡了落日余晖,整间屋子昏沉沉的一片。
艾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时,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去摸身上的衣服。幸好幸好,除了领结有些松散(但还是牢牢系着)而外,衬衣马甲等都完好地穿着,她的一颗心首先就安稳下来,看来没有人识破她“内有乾坤”的伪装。
这之后,身上各处的酸痛才后知后觉地袭来。艾伦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坠马了,但从疼痛的感受及程度上看,应该都是些撞伤擦伤,并且还混杂着一些运动过后的肌肉酸痛,没有把手脚摔断,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半恍惚着知道自己完全没事,人又疲惫万分,艾伦不出意外地再次睡去。再醒来时,天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将窗前那片地板映得雪亮,也就知道日头已经高照。
艾伦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舒展着酸痛的手脚把自己从头到脚检视了一遍,发现后脑的肿包缠上了纱布,手掌的擦伤也抹了药油,除此之外自己的衣服倒真是没人动过,以至于自己现在还穿着在地上打过滚的脏衣服,躺在人家雪白干净的床单上。
但显然有人替她擦了手脸,让她看起来不至于灰头土脸的。
这要是在别家府上,恐怕不大符合待客之道,连舒服的寝衣也不给客人换一身,遑论这位客人还受了伤。但艾伦以为,这是因为里德还记得自己不喜欢被人过多触碰的习惯,并对这样的处理格外满意。
她翻了翻衣柜,发现除了寝衣外还有几身自己尺寸的干净衣裳,想必也是里德替她准备的。大概是听见屋里的动静,门外有男仆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被艾伦婉拒了。她自行简单清理一通后换上新衣,推开了房门。
门外的男仆见这位贵客好好的没有大碍,激动坏了:“格林先生,您终于醒了!我们老爷很为您担心,昨天在您床前守了很久呢!”他看得出自家主人很重视这位先生,此刻不遗余力地说着好话,“老爷正在餐厅用早饭,我这就带您过去!”
艾伦下意识地点头,但一点头,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带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也从喉间顶了上来,她立刻就停下了动作。
跟着男仆来到餐厅的时候,里德正坐在长桌的一端,手里拿着今天的早报。但他却肉眼可见的有些局促之态,盘子里的餐食还剩下许多,注意力也不在报纸上,而是频频拿余光瞥向餐厅的入口。
在看到艾伦的一瞬,他显然很激动,眼里迸出两道亮光,身体已呈现出要离开座位起身相迎的趋势。但下一秒,又硬生生地坐了回去,只是目光依然灼灼逼人,微笑着单手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冲她点头道:“艾伦,快坐下,你还觉得有哪里不适吗?”
等人真的在他旁边坐下了,他又忍不住地把视线粘过去,撕扯不开似的,追加道:“你穿这一身真不赖,你喜欢的话就把它穿走吧,我再给你做新的预备着。”
在里德而言,要忍住一早不去看望她,痴守在床边等她醒来是很难的。自从知道了艾伦的秘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热切,虽然不乏被长久隐瞒的憋屈,但更多的是狂喜,狂喜的浪潮几乎要把理智都卷走了。
他想亲近她搂抱她,和从前的勾肩搭背不同,是胸口贴着胸口密密实实的拥抱,如果他们早一点拥抱,也许他早能从柔软的触感中发现端倪。
他还要稍稍弓起背脊,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还想剖白示爱,或者干脆戳破她的伪装向她求婚,他们当了十年的好友,从来没有过矛盾,今后也一定会是顶好的夫妻。
但理智适时地出来叫停,再仔细去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艾伦的态度,自己无疑是艾伦最好的朋友,除了情、欲他们无话不谈(而他现在已然明白了艾伦不谈情、欲的理由),可即便如此,她都没有向自己坦露秘密。这其中当然有涉及法律的原因,但恐怕她自己也是打定了要以男性身份过一辈子的决心的,对于外界的狐疑窥探,她一定格外防备。
那么,自己如何把握“尺度”就显得格外重要。既不能有过多的肢体接触,让她觉得有暴露的危险,从而疏远自己;又要对她的伪装佯装不知的同时,潜移默化地俘获她的心,这样,等到环境安全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
前途满是光明希望,甚至那希望之光隔得老远,已经刺破了里德的心房。
艾伦却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今早的里德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似乎是对她太过温柔了?往常的里德不论说话神态,总带着三分轻慢调侃,有种不带恶意的戏弄,可今天......
她的思绪被打断了,男仆在里德的示意下端来了早餐。
和里德自己的面包煎蛋不同,他给艾伦准备的是易于下咽的流食。后者早已饥肠辘辘,以至于吃得太急,咽下第一口时又是一阵恶心,令她下意识伸手捂嘴,以缓解那种意欲呕吐的不适。
里德绷着脸色,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