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雪伦小姐，听说艾伦大人为您请来的裁缝在整个伦敦都是有名的，数不清的贵族小姐们排着队等她们的一件新衣呢！而她们明天就要来为您制衣了！”

黛西按吩咐替雪伦换上外出穿的长裙，一面替她挽着金色的长卷发，一面兴奋地喋喋不休，“您比贵族家的小姐们也不差——”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得差点儿咬着舌头，好在发髻挽好了，忙不迭从梳妆台上选出一套绿宝石的耳环项链，转移话题道：“戴这一套好么？和您衣服上的绿色刺绣正相配。”

雪伦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裙，领口的花边也是同色的，只有罩着袖子的网纱与胸下收束又散开的垂坠衣摆上绣着一簇簇枝叶，青翠鲜亮的绿色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肉色小花。绿色是个需要考量斟酌的颜色，她却依然能将它穿得清新出挑。

雪伦却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串项链，是一条编织精美的绿松石，“戴这一条吧。”

绿松石项链当然也很别致，可绝比不上宝石贵重。黛西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盘桓在璀璨的绿宝石上，好一会儿才阖上盖子，为雪伦佩戴项链。

她真想不明白，雪伦小姐梳妆台上的首饰多得吓人，光宝石饰品就有十多件，偏偏她却不怎么戴。

在此之前，她有过一份贴身女佣的工作，那户人家是当地颇为体面的乡绅，可那家小姐也只有一条珍珠项链和一条金项链，直到成人那年，乡绅夫人才又传给女儿一条绿宝石项链。她没有服侍过贵族小姐，料想爵爷家的女儿，也不过是这样的排场吧？

听说雪伦小姐的确有一位男爵父亲，可惜很早就去世了，以至她失去了贵族的身份。那么是从原庄园带出的财产吗？那也说不通，若是早有这些贵重首饰，随便卖掉一件就够生活了，何至于三年前才开始雇佣自己这个贴身女佣呢？

她更愿意相信是艾伦先生买给她的，她早就发现了，艾伦先生对妹妹宠爱得过分。他自己时常不记得添置新衣，可每一次出远门，都不忘给雪伦小姐买昂贵的珠宝作礼物，似乎对于这位妹妹毫无预算的上限。

哦，幸运的雪伦小姐......

黛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雪伦小姐身边见识得越多，倒觉得胸口堵得慌，也许是肯特郡近来的天气太过阴沉，而她也在莺庄闷了太久。

“黛西，带上我的围裙好吗？我们要走了。”雪伦小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了，今天是雪伦小姐去希曼庄园学习油画的日子，雪伦小姐特别准许她一同前往，作为枯燥日子中的散心与消遣。

肯特郡中定居着两位贵族，莱特子爵与吉尔男爵，后者所居住的希曼庄园距离莺庄不远，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她们甚至会徒步走过去，也不过花费半个钟头罢了。但是今天，出门前的准备消耗了太多时间，她们只能选择乘坐马车。

当管家引着雪伦主仆来到希曼的后花园时，达莲娜·吉尔小姐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是个明艳丰满的美人，和所有贵族小姐一样，时刻微抬着下巴轻提着嘴角，注意保持自己优雅的仪态。她今天没有戴项链，却依然戴着那对钻石耳环，缀在两颊边折射着闪耀的亮光，显得简洁又尊贵。

雪伦脸上的喜悦之情自然无比，快步上前与吉尔小姐轻轻地拥抱，“达莲娜，见到你真高兴！抱歉我有事缺课了一周，希望我没有拉下太多的进度。”

她的洞察力要比艾尔玛敏锐得多，艾尔玛都注意到的事情，她怎么会错过呢？

吉尔小姐的长裙带着当季最时新的蕾丝花边，可裙子肉粉的底色却令人熟悉，这是她去年参加读书会时常穿的一身套装，今年改了改样式继续使用。还有庄园里的仆从，她已经连续几周在绘画时没看见有仆人端着随便什么东西从她们身边匆匆经过了。

由此可见，吉尔男爵确实遇到了经济上的麻烦，不光裁减了佣人，连带着吉尔小姐的用度都大大缩水。黛西不懂，自己在这节骨眼上珠光宝气地往这位娇小姐眼前凑，不亚于往她脆弱的心灵上扎刀呢。碍于她是位爵爷的女儿，火上浇油的事，自己何必非要做？

达莲娜轻柔地张开臂膀，貌似亲密地接受了拥抱。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雪伦秀美的脸颊，笑盈盈地道：“快瞧瞧，我们的雪伦要在社交季的舞会上大放异彩了！也许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去王都？”

雪伦回以一笑：“我会吗？集体乡村舞曲的走位快把我绕晕了。”

两人四目相视，彼此都露出或柔美或娇俏的微笑。

黛西来这里没有什么事，她替雪伦系上围裙后便和达莲娜的贴身女佣爱丽丝手拉着手跑远了，她们自有娱乐，诸如去希曼庄园别处的草坪或花坛处散步闲聊之类。

达莲娜目送着黛西和爱丽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眸光一闪，重新扬起似愉快似遗憾的笑容，扭身对雪伦道：“由于你上周没有来，恐怕我得先告诉你一个消息，菲利普斯太太家里出了些事，不得不赶回乡下去，我们的绘画课换了一位新老